2019年8月20日 星期二

果燦讀《壇經》〈般若品第二〉

2-果燦讀《壇經》〈般若品第二〉
《六祖法寶壇經》
── 宗寶 整理 ──

        〈般若品第二〉

[經文] :

        次日。韋使君請益。師陞座告大眾曰。總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復云。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諦聽。吾為汝說。
        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   *   *

「總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淨心」是排除雜念,以「不思善不思惡」的清淨心,「無住心」。因為「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而「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故師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引導眾生從生死的此岸,渡到涅槃的彼岸。
前面〈行由品第一〉提過,《壇經》中用了數次的「總」字,如「喚諸門人總來」「總皆息心」「徒眾總驚」「總淨心念......」等等,就是指包括在場所有人,大家一起來的意思。

「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波羅密多」Pāramitā 略稱「波羅蜜」,是度、出離、超越、解脫、到彼岸。〈智度論〉說:「波羅,秦言彼岸,蜜,秦言到,若能直進不退,成辦佛道,名到彼岸。」
再次指出,民間有誤把《心經》稱為「多心經」的,那是不明「波羅蜜多」的「多」字,是從梵音 pāramitā 最後一個音節 tā,直接音譯過來的緣故。佛法是不二之法,怎麼可「多心」?
「般若波羅蜜多」Prajnā pāramitā 就是以佛的智慧,超離一切苦和煩惱,由生死迷界的此岸渡到究竟涅槃解脫的彼岸。
聖嚴師父說:因為「般若波羅密多」是佛的智慧,故《心經》中的「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是觀慧而非定境。師父認為:佛法是從智慧產生,同時幫助人產生智慧,達到開悟的境界。產生智慧之方法是聞、思、修、證四個層次。「聞」是聽聞佛法和修行法。「思」是對所學佛理之思維,思辯。「修」是勤修禪定。以正知正見修行,就能「證」得五蘊皆空,產生智慧。
師父指出:「以理解的態度和方法看佛經,得到的只是知識,不是無漏的智慧......只有以體驗的態度來看佛經,無著的智慧才會自然的成長。」(心的經典P17) 《心經》說:「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壇經》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最第一,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著佛從中出。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
「無住無往亦無來」就是無常、不滅、不生。大師解釋說:「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通流,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就是說「波羅蜜」指解脫生死到彼岸。執著於世間虛妄境相,生起煩惱業障,即如生死海起波浪,稱為「此岸」;破執離相,好比波平浪靜水常通,即可解脫生死渡到「彼岸」。 
「摩訶」Maha,是「大」,故「摩訶般若波羅蜜多」Maha Prajnā pāramitā,就是究竟圓滿的大智慧,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就是涅槃的彼岸。羅什在〈智論〉譯為「薩婆若」(Sarvajna),此是「般若波羅蜜」的異譯。 

「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
「般若」(Prajnā)指智慧,但非世間的學識聰慧,而是指佛的無上智慧,是對宇宙原理的覺悟。更重要的是,世間的學識聰慧是有善惡之分的,但佛的智慧是絕對的清淨圓明,大慈大悲,不是一般的詞語可替代的。因此照梵文 Prajnā 音直譯為「般若」。
聖嚴師父說:「般若就是空,就是無相、無願、不生不滅。」(心的經典P24)本品說:「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眾生平等,是說人人自有佛性,都能成佛。佛與眾生的差別,只是已悟和未悟。愚人智人也一樣是「只緣迷悟不同」吧了,悟了已後,就沒有差別了,「平等」了。
中土教判把「般若」分為「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實相般若」。所有一切佛的經典、陀羅尼、佛菩薩聖號、佛的戒律條文,一切「說明苦、空、無常、無我」的文字經典,都是「文字般若」。我們學佛,必先從文字般若入手,先搞清楚佛法講的是甚麼,才能進而修行,否則易入邪道。聖嚴師父說:「觀照是用佛的觀點,來觀察我們的生活環境及身心世界。」通過「文字般若」去觀照人生的苦,諸行無常,從而認識諸法無我,五蘊皆空,這是「觀照般若」。「實相」是實實在在的形相,是超越語言文字,超越一切現象而又不離一切現象的,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也就是通過「觀照般若」而證悟真如實相,佛性顯現,這是「實相般若」。到這個境界,已到被岸,已見性成佛了。
聖嚴師父說:智慧有三種,一是世間的智慧,也就是凡夫的聰明才智學識,此是有執著的,不徹底不究竟的,故不能獲得解脫。二是出世間的智慧,是聲聞緣覺乘的智慧,雖然能解脫生死,出離三界,但因有很強的厭離心,急於解脫生死入涅槃,不願再回人間,只求自度而不能度人,故僅證「人無我」而未證「法無我」。三是世出世間的智慧,是菩薩乘的智慧,菩薩有強烈的慈悲心,不忍眾生沉淪於生死苦海,雖得大解脫而不離世間,既自度也度人,故不僅證人空,也證法空,這才是真正的般若智慧。(心的經典P98-102
《涅槃經》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佛性就在每一眾生心靈深處,故說:「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

「梵語」:
就是大師指的「西國語」。古典梵語是原自古老的印歐語系,是古印度書面用語,最初見於〈吠陀〉文獻,故亦稱為「吠陀梵語」。古梵文經過長時期的演變,約於西元七世紀形成了後來的天城體梵文 Deva nagari 等,也就是現今學術上的梵文。佛陀傳法大多使用各地方言俗語,故佛教經典用的佛教梵語,是根據古代北印度方言和古梵語巴厘語(南傳佛教聖典《阿含經》用語),及其他印度方言發展而成的佛教教團之特殊宗教語言。佛教梵語稱為悉曇 Siddhām,亦稱 Siddhānta,意為成就吉祥。傳為梵天波羅賀摩 Brāhmā 所造,故亦稱梵文為 Brahman。
「梵」是清淨之義。悉曇字母及單字的教材,未成章句,是初學梵文的啟蒙教材,稱為「悉曇章」Siddhirastu,是《涅槃經》所說的「半字」。而複合字母成的詞句及文章,稱為「毘伽羅」,是《涅槃經》所說的「滿字」。佛教梵語(悉曇體)英語稱 Sanskrit 或Buddhist Sanskrit,而學術梵語,如天城體等等,英語稱 Classical Sanskrit。

「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
「口念心行」,言行一致。佛法不是光靠口頭唸誦,最重要的是依法修行。聖嚴師父說:「以理解的態度和方法看佛經,得到的只是知識,不是無漏的智慧 ......只有以體驗的態度來看佛經,無著的智慧才會自然的成長。」(心的經典P17)「理解」就是從理論上去學,結果你可能在理論上懂了,但那只是知識,不是佛法所說的「智慧」,充其量你只是個理論家,學者,所以不能開悟。所謂「體驗」,就是「依法修行」,也就是用佛所教的方法去「觀」去「實踐」,也就是去「修行」,是通過修行去覺受,這樣才會覺悟。
如何「修行」?首先要做到以戒為師,盡量尊守佛的戒律,做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行菩薩所行。慢慢一步一步去做,這樣你「無著的智慧才會自然的成長」,到因緣成熟時,你突然覺得這世界不一樣了,你開悟了。

「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在上一品大師就說:「一切萬法不離自性」,「自性能生萬法」,在本品又說:「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在整部《壇經》中都一再說明經首的那一句:「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強調「自性自度」。
針對「淨土」思想,師問:「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強調「隨其心淨即佛土淨」,強調「隨所住處恆安樂」,這並非六祖對「淨土」思想有懷疑,而是為破世人向心外去求法的執著。古德有偈:「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你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在靈山塔下修。」
「佛」在每個人心中,「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我們學「淨土」,如果到有一天,你真正覺悟到「淨土」就在你自個心中,你的心就是「淨土」,那至少,你已「悟」了,應該法喜充滿。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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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 :

        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瞋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
        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
        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
        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曰摩訶。

*   *   *

「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
「心量」指心的度量,凡夫心對外境的度量。「如來」離一切所緣能緣而住於無心之境界,故《壇經》說:「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也就是前面所說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無有邊畔」就是沒有邊界,無限大,是 Maha「摩訶」。故下段說:「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因為「自性」廣大,能含萬物,故明心見性後,對過去未來,三世一切萬法,就會「了了分明」,清清楚楚了。

「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
《維摩經》〈弟子品〉說:「諸法究竟無所有,是空義。」六祖惠能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宇宙間一切諸法,不論有情非情都是因緣所生。因緣所生之法,究竟而無實體,空寂明淨,是瞬息萬變的,是無常的。此生故彼生,此滅故彼滅,生滅無常,虛幻不實。包括思想上的諸煩惱,和生理上的生老病死,一切事物的生住異滅等等。因為是無常住不滅,故都是假有的,虛幻的,佛教稱為 Shūnyatā,因為中文沒有更恰當的字來表示 Shūnyatā 的原意,故僅能用一個「空」字。「空」不是什麼都沒有,並非虛無,也不等於無因果之理,否則就是邪見。「空」是不再攀緣,不再執著,是「苦」的止息。「不執著」了,「苦」止息了,「我」和「我所」就不存在了,所以稱為「空」。最後,把悟得的那個「空」也澈底「空」掉,那是「空空」,是「畢竟空」。也就是「涅槃」了,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到那個境界,一切貪瞋癡都已止息,「苦」已止息,六道輪迴也止息,解脫生死,出離三界了。
佛教認為「諸行無常」,一切現象並不會常住不變的,一切物質從存在的一剎那開始,就離不開成、住、壞、空。留意!成住壞空的「空」,和 Shūnyatā 的「空」是兩回事。壞空的「空」是指毀滅,相當於生住異滅的「滅」。「萬法皆空」就是說一切法的究竟本性,真如實相終究都是空,所以說「畢竟空」。
《金剛經》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聖嚴師父說:「由因緣所生的一切法,一定是畢竟空,從因緣觀來看,一切現象都是空的。……空的意思就是假的,假的原因是因緣,而一切法皆是由因緣而生。從修行因緣觀所得到的結果就是空。」(心的經典P24)
師父說:「世間的次第定中不能開悟,因開悟不在定中,所以禪宗講成佛不在打坐,打坐不能成佛。《六祖壇經》不主張教人『上著看心觀靜,不動不起』的修行法。」(漢藏同異P56)故六祖說:「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
「淨坐」即禪坐,「空心靜坐」表面上是「百無所思」,其實正是執著空相,故說是「即著無記空」。執著空也就是障礙佛道。只有對善惡無記「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才是「大」,因為「萬法在諸人性中」,「自性能含萬法是大」。(另見「坐禪品」條)
「馬祖道一」(西元709-788)初從唐和尚「處寂」學禪,後在渝州(今重慶)圓律師處受具足戒。離蜀後在湖南南嶽修禪。一日坐禪時給南嶽般若寺觀音臺的懷讓禪師見到,懷讓就故意在他面前磨一塊磚,馬祖好奇而問他做什麼,懷讓說:「磨磚做鏡」呀!馬祖奇而問:「磨磚如何成鏡?」懷讓就反問他:「坐禪如何成佛?」馬祖因此開悟。這便是禪宗歷史上著名的「磨磚成鏡」公案。

「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
「空」又指空間,因為「空」,所以能含,故本經說:「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因是「空」,大有迴旋餘地,「心無罣礙」,所以可以自由自在。
「空」有法空我空。「法空」是事物的空,是諸法空無的真理。「我空」是眾生的空。故我空又稱人空生空,生是眾生,是人我空無的真理。從「諸法」來說,是「究竟無所有」,那是「法空」。從個人的「我」來說,是「無我」及「無我所」,那是「我空」。
〈智度論〉說:「觀五蘊無我無我所,是名為空,知一切諸法實相,所謂畢竟空,是名空,是名空三昧。」龍樹從大乘中觀的空義說:「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若無空義者,一切則不成。」因為如果沒有空義,那麼一切皆實,實就不能有生滅變遷,則世間出世間一切萬物都無法成立。師又說:「衆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
聖嚴師父說明:「空是無礙無阻義,如果遇到任何阻力,便表示心中尚未能實證空義,也未能以般若智慧來照見諸法似有而實空。」「捨離有無二邊,也不執持中間,才是真正的中道實相的空義,空中無有相,也無無相,所以空義能成一切法,也能破一切執著相。」故「這明言空義,能成就一切法,若無空義,一切法都不得成就。」(心的經典P31) 師父從生滅現象說:「所謂此生故彼生。煩惱起,生老病死生。此滅故彼滅:煩惱滅,生老病死滅。有生有滅,生滅無常,便是空。」
《心經》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和色是一體的兩面,聖嚴師父說:「『色即是空』,是佛教中最高的法則。所謂色即是空,是一切的現象皆是空的,因為它是因缘所生。因缘生,因缘滅。因缘聚而成,因缘散就不見了。……故也應該說『空即是色』,一切現象雖然是空的,可是仍有因果關係。……因果是不空的,空即是色,便是空即是有,空不是没有。」(禪與悟P235) 師父說:「空不能離開色,空不能離開現實的有。實相是空,因緣因果是有,否則就是虛無的頑空。」(心的經典P39)
「空」是相對於「色」的「有」,兩者都是依賴於對方的「存在」,任何一方不存在,另一方就不能成立,故「色不異空」。但師父說,僅強調「色不異空」,對聲聞乘就會流於「偏空」,對一世論者則會墮入虛無主義的「頑空」。「色不異空」是因緣滅故,能見有如空,故可解脫自在。「空不異色」是因緣生故,不僅能住解脫自在,而且「不離現實生死界。」因為有形的萬物(色),是因緣所生的,本非實有,故為空。但既是因緣所生,雖然無常無我,但並非一無所有的空。「萬法皆空」是因為「諸行無常」,不是什麼都沒有,並非虛無,也不等於無因果之理。「空」僅是對「有」而言,是「能見有如空」。色和空在此是一體的兩面,相同不異的,故「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的身體是「色受想行識」五蘊因緣和合而生成,所以也會因生老病死而歸於無。「色」是如此,其他四蘊也一樣如此,故說「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最後亦是「空」,故說「五蘊皆空」。(心的經典P108)
聖嚴師父依三個不同層次,把「空」分為:一,認為世間無因果,無過去未來,無真實事物的虛無主義或唯物論斷滅見的,稱為「頑空」。二,厭離世間,獨善其身的「偏空」。因為聲聞緣覺雖體證了「色即是空」,厭離色身,但未放下對法的執著,故僅急著出離世間趣入涅槃,且不再返回世間,故稱為「偏空」。三,菩薩不忍衆生沉淪生死苦海,既自度又度人,稱為「畢竟空」(心的經典P100)。
《楞伽經》說:「我說寧取人見如須彌山,不起無所有增上慢空見。」以上所指「頑空」即「空見」,是諸邪見之最。師父說:「佛教的真理,是我空及法空以後所得的結果,我空了,煩惱障斷除,法空了,所知障斷除。我空之後即解脫生死,法空之後即不住涅槃。」(正信的佛教P145)
據說,泰國的南傳佛教,過去僅談「苦、無常、無我」,而少談到「空」。自從泰國高僧佛使比丘 Buddhadāsa(1906-1993)強調佛陀所說:「一切教誨不與『空』相應,則非佛說。」至今南傳泰國佛教中,談及「空」的,也大多是佛使尊者的學生、傳人和他們的著作。(一問一智慧P46)
《金剛經》說「法尚應捨,何況非法。」故六祖提醒說:「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因為執著於「空」也是執著,也就是不捨。也就是心中還有個「空」,那還在「有相」的境界。帶著「空」去打坐,並不能達到萬法皆「空」的境界。猶如聖嚴師父所說「求悟不得悟」的道理。

「無記」:
「無記」(Avyākrita)原本指不可判斷的,「不可記為善不善性」或「不能記異熱果」(俱舍論)。就是非善非不善,或果報不可斷定,是善惡無記等三性之一。佛法是不住兩邊,也不住中間,這才是諸法實相。

「畢竟空」:
一切有為法與無為法,究竟為空,故為「畢竟空」(Atyanta shūnyatā)。
〈智度論〉說:「畢竟空者,以有為空無為空破諸法無有遺餘,是名畢竟空。」畢竟即究竟。
  
「虛空」:
虚為無實,空為無礙。《楞嚴經》說:「當知虛空生汝心内,猶如片雲點太清裹,況諸世界在虛空耶。」又說:「乃至虛空皆因妄想之所生起。」〈起信論〉說:「虛空相是其妄法,體無不實,以對色故有,是可見相,令心生滅,以一切色法,本來是心,實無外色,若無色則無虛空之相。」故虛是相對於色(實) ,是心相之法。因為「虛而空」,故才「能含」,「實」則不能含。
因為「世人性空」,猶如「世界虛空」。而世人「心如虛空」,故「自性能含萬法」。

「一切大海,須彌諸山」:
「須彌山」(Sumeru)原為古印度神話中之山名,後為佛教所用。各經典所述雖略有出入,一般指一小世界之中心,有極高廣的山名「須彌」。佛教的宇宙觀認為,一小世界是以須彌山為中心的九山八海所組成,而宇宙是由無數無量的世界所組成。
據〈俱舍論〉等佛教經論載:凡世界最下層為虛空輪,虛空輪之上為風輪、水輪、金輪、地輪共五層,地輪上邊有九山八海,最中心山名「須彌山」。須彌山高八萬四千由旬,闊八萬四千由旬,日月繞山而行,山頂為帝釋天所居,半山腰為四王天所居。須彌山周圍有七重金山,為七重香海所間隔。第七重金山外是咸海,咸海之四方有「四大部洲」(Caturdvipa),東邊的稱「東勝身洲」(Pūrvavideha),南邊的稱「南贍部洲」(Jambudvipa),就是人類所居之地,西邊的稱「西牛貨洲」(Aparagodāniya),北邊的稱「北俱盧洲」(Uttarakuru)。咸海之外為鐵圍山所圍繞,總稱為「九山八海」。因須彌山極高極大,故《金剛經》中以「須彌山」比喻巨大莊嚴,稱「須彌山王」。
釋迦世尊住世說法時,為了使人們更易明瞭佛所說法,很多時應用了當時印度的民間神話故事而行方便法。此「須彌山」是一例。在佛經中,此類故事不少,我們學佛是學佛的知見,不必如「箭喻」去追究民間神話的出處及其科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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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 :

         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
        善知識。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
        善知識。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終日說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稱國王。終不可得。非我弟子。
        善知識。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何名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通流。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
        善知識。迷人口念。常念之時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
        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

*   *   *

「迷人口說,智者心行」:
佛法不在口說,而在心行。故聖嚴師父在〈心的經典〉說:「以理解的態度和方法看佛經,得到的只是知識,不是無漏的智慧 ……只有以體驗的態度來看佛經,無著的智慧才會自然的成長。」(心的經典P17) 佛法在知而能行,光是口唸,光是理解,不去依法修行,那就被「經轉」而不是「轉經」,是不能開悟,不能解脫生死出離三界的。
(另參閱後面〈機緣品第七〉)

「空心靜坐,百無所思」:
「空心靜坐」實則還在「思空」,還是有相的,有「人我眾生壽者」的。
聖嚴師父說:「世間的次第定中不能開悟,因開悟不在定中,所以禪宗講成佛不在打坐,打坐不能成佛。《六祖壇經》不主張教人『上著看心觀靜,不動不起』的修行法。」(漢藏同異P56)故六祖說:「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淨坐」即禪坐,「空心靜坐」表面上是「百無所思」,其實正是執著「空」,故說是「即著無記空」。「執著空」,也就是障礙佛道。只有對善惡無記「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才是「大」,因為「萬法在諸人性中」,「自性能含萬法是大」。
(另見「坐禪品第五」)

「一切即一,一即一切」:
上面說過:「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
性空,「心體無滯」能含萬法,即能顯現自性的般若智慧,也就是顯現自性佛。到那種境界,「應用便知一切」,而「一切即一,一即一切」,故「用即了了分明」。因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楞嚴經》說:「諸法所生,唯心所現,一切因果,世界微塵,因心成體。」
(另見〈行由品第一〉「一真一切真」)

「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
六祖說:「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生死和涅槃,煩惱和菩提,本是相對的,但無生死就沒涅槃,無煩惱就沒有菩提。煩惱必定有個相對的對像,否則「煩惱」就不成立。
故聖嚴師父說:「不要討厭煩惱。沒有煩惱,則不需要有智慧,也不知智慧是什麼。(修行或念佛時)發覺當下的煩惱是煩惱時,就已不是煩惱。修行時才能發現有煩惱,修行者随時警覺有煩惱的暗流在心中時起時滅,而注意不為煩惱所轉。……有清淨的正念,才能發現自己有煩惱的邪念。修行的人,不要怕有煩惱、妄念或邪念。有一自我中心做主宰,當自己發現有邪念時,這邪念已不存在。」(禪與悟P212)
「煩惱」是指無明愚癡所引起的,使心煩苦惱的見思惑。「菩提」指斷絕煩惱成就涅槃的般若智慧,即為無上正等正覺。脫離生死就是達到了涅槃,就是不再輪迴生死。斷絕了煩惱就是成就了菩提,也是達到涅槃。故說「生死即涅槃,煩惱即菩提。」
龍樹說:「生死不異涅槃,涅槃不異生死。」〈止觀〉說:「無明塵勞即是菩提,無集可斷……生死即涅槃,無滅可證。」又說:「生死即涅槃,是名苦諦……煩惱亦即是菩提,是名集諦。」
衆生心中自有佛,佛本在衆生心中,衆生就是佛,佛就是衆生。故「一念修行,自身等佛」。煩惱時是衆生,證得涅槃時是佛。生死時是衆生,證得菩提時是佛。是衆生迷失了佛性,並非佛迷失了衆生。迷時是衆生,悟時是佛。
聖嚴師父引〈景德傳燈錄〉中六祖的嗣孫石頭希遷的一則公案說:一日,有僧來問希遷:「如何是解脫?」希遷反問:「誰縛汝?」僧又問:「如何生淨土?」希遷再反問:「誰垢汝?」僧再問:「如何證涅槃?」希遷仍反問:「誰將生死與汝?」
師父解釋說:「這也就是說,本來無縛無垢無生死,何必要追求解脫淨土涅槃?自心不受外境所困擾,便是解脫。不被貪瞋等煩惱所染,便是淨土。不戀生死不畏生死,雖在生死即同涅槃。若能面對任何境界,不起取捨欣厭之心,就是解脫自在。如果仍有解脫道可修,仍有淨土可生,仍有生死可了,便在堅固的執著之中,豈有真正的自在解脫?」(沾花微笑P187
〈中論〉說:「不離於生死而別有涅槃,實相義如是,云何有分別。」(觀縛解品十六

「心體無滯,即是般若」:
「滯」就是罣礙,執著。破執掃相,心無罣礙了,「無滯」了,佛性就顯現。故說「即是般若」,見性成佛了。

「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
「真」是遠離虛妄的真如。「一真」指獨一無二,平等不二,絕對無疑的真理,也就是諸法實相,是真如佛性。「一切」指萬法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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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 :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最第一。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著佛從中出。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

*   *   *

「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著佛從中出」:
指「摩訶般若波羅蜜」,是無常,是不滅亦不生。也就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心經》說:「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說:「三世著佛從中出。」

「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
「五蘊」(Pānca skandha),「蘊」通「陰」,是包含積集之意。人類的身體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和合而成的。骨、甲、毛髮等為「地」,血、淋巴等體液為「水」,體溫等能量為「火」,氣息等為「風」。一切可見的物質,包括其形狀和顏色都稱為「色」。人的身體稱為「色身」。有了物質的色身,還必須有感覺有思想有行為,「色受想行識」五種因素和合,才能形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人活着就有七情六慾,就會造業。「業」是一種看不見的「能量」,是人在累世所作所為的一個「記錄」。「業」儲存起來稱為「業識」,也就是「五蘊」中的「識蘊」。既是人在無數世的所作所為,必然有好事壞事和不好也不壞的事。除非解脫生死出離三界,否則人是會不斷造業。善事可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或抵消惡業;同樣惡事也可能毀掉善業。所以,「業識」並非一成不變的,是不斷消長的。「業」不斷的在「業識」裡進進出出,增增減減,直到解脫生死,出離三界,「轉識成智」,才會不再受「業力」的牽引,自由自在。人的生命是由過去世的業因在今生感得的果報,生命的這五種要素便稱為「五蘊」。
「色」(Rūpa)原是指一切物質,包括四大和合而成的人的身體以及身體所處的環境。「五蘊」中的「色」,是指人的身體。
「受」(Vedanā)是感官生起的苦、樂、憂、喜、捨等感受。
「想」(Samjnā)是根據記憶而對苦、樂、憂、喜、捨等感受而起的善、惡、愛、憎等的思維判斷。因為記憶思維判斷而產生厭欣,故亦是執著。 
「行」(Samskārā),〈大乘義章〉說:「內心涉境,說名為行」,又說:「有為集起,目之為行」。〈俱舍論〉說:「行名造作」。「行」不僅僅是行為造作,因為身(肢體)和口(言語)的造作,必有意念在指揮和控制,而意念的產生,必先有思維判斷,而思維判斷必先受外界的影響感應,所以「行」必包含了「受」和「想」,三者是互相影響的。甚至在深定中,也沒有離開受、想、行的思想心理的活動,否則就沒有所謂「禪悅」這回事了。
「識」(Vijnāna)其作用不僅如「想」那樣判斷了別,而能將經受想行作用於色身所產生的一切善惡或無記的言行和思想活動的成果。就是「業」儲存起來,此成果是從宿世到此世,再延繼到來世的生命的主體或種子。
「五蘊」中的「識蘊」,在原始佛教時期,相同於眼耳鼻舌身意六識的第六「意識」。但到了大乘佛教興起,就更細緻的將第六識分成第七識以及第八識。因為第八識「阿賴耶識」是「業」的儲藏庫,故稱為「業識」。
「業識」有三個主要的功能:一,分別、思維、判斷。二,記憶、執著。三,業中最强和為主的能牽引「業識」流轉往生,此牽引力稱為「業力」。故「業識」是從宿世到此世,再延繼到來世的生命的主體。第一和第二功能組成了人的思想和知識,包括人的性格和能力。第三功能實現了因果法則,包括人的富貴壽考等等。僅有色受想行而無識蘊,是「唯物論」。僅有色、識而無受、想、行,是一個植物人。色身是由四大假合而成。說「假」,因為一切物質生、住、異、滅無常。受、想、行、識只是由妄念而產生的假相。因為妄念本無,故「假有」,五蘊無常,故「空」,所以《心經》說「五蘊皆空」。
聖嚴師父說:「五蘊是三界之內的生死法,空去五蘊才能超出三界的生死之外。」又說:「觀自在菩薩有了深般若之後,見到五蘊皆是空的,那是清淨心,是智慧心。我們學佛的目的就是要觀五蘊皆空,而得清淨的智慧心。」(心的經典P173
這便是「業識」的觀念和外道「靈魂」不滅思想的不同之處。外道認為「靈魂」是不滅不變的,人死好比「靈魂」離開了軀殼,再生只是從一個「軀殼」搬到另一個「軀殼」。而佛教的「業識」僅是一個無形的儲藏「業」的「倉庫」,「業」是不斷地搬入搬出,因果循環,「倉庫」的內容永遠在變化。故「業識」雖在,後生的「我」的「業識」已不完全是前生的「我」了。
聖嚴師父說:「非一個永恆不變的『真我』,雖然具有『持續』的性質,卻是遷流、變化、不實的。僅是虛幻的『有』,隨因緣業力而變化組合。……有了新的質與量的遞轉、流變。」(觀音法門P72-74)在人的色身敗壞以後,只有業識能帶到下一世,影響到下一世。師父說:「投生時它先來,死亡時它最後走」。「業識」並非 DNA,DNA 是投胎後接受自今世父母的遺傳因子,並非宿世帶來的,DNA 是屬於「色」的範圍。

「煩惱塵勞」:
「煩惱」是 Klesha。〈智度論〉說:「煩惱者,能令心煩,能作惱故,名為煩惱。」是無始以來,無明愚癡所引起思想行為上的煩心惱身。最根本的煩惱是貪、瞋、痴、慢、疑、見,是無始以來俗欲所引起的煩惱,稱為「根本煩惱」(Mūlaklesha),或「六根本煩惱」。「貪」是貪欲,「瞋」是怨恨、惱怒,「痴」是愚昧、無明,「慢」是傲慢、輕慢,「疑」是懷疑、不信,「見」是違背因果法則和因緣觀念的見解,是「我見」,是指非佛的邪見。其中貪、瞋、痴是根本煩惱中最劣之禍,故稱為「三毒」。 
由根本煩惱而引發的其他種種煩惱稱「隨煩惱」。因煩惱能障礙迷惑佛道,故亦稱為「障」或「惑」。〈俱舍論〉說:「諸境界中,流注相續,泄過不絕,故名為漏。」因煩惱是經六根滲漏而入的,所以稱為「漏」(Āsrava) 。故斷盡一切煩惱稱「漏盡」。「煩惱」是由六塵而起,猶如灰塵那樣,能遮蔽自性,故《壇經》稱為「塵勞」。「塵勞」就是「煩惱」,同義異名。
天台宗把煩惱分成見惑思惑塵沙和無明四類。聖嚴師父以菩薩階位解釋天台別教說:「十信位伏思惑,初住斷見惑,二至七住斷思惑,八、九、十住斷界內塵沙,十行斷界外塵沙,十回向伏無明,初地至十地分斷十品無明,等覺斷一品無明,佛位斷無品無明。」(漢藏同異P27)此處「塵沙」指「法門」,指其數多。菩薩以如塵沙數的法門教化凡人斷惑,天台的「塵沙惑」和〈唯識論〉的「所知障」〈俱舍論〉的「不染污無知」是同義而異名。「無明」指所知障的法執,天台宗稱「微細無明」,唯識宗稱「習氣」。
唯識學派把煩惱分成「煩惱障」(我執)與「所知障」(法執)二障。
聖嚴師父解釋說:「小乘羅漢唯斷煩惱障,大乘菩薩具斷二障。此二障各有分別及俱生二類,初地前伏分別二障的現行,初地開始斷二障種子。二地至十地,地地漸斷俱生所知障,至第八地斷俱生煩惱障。分別俱生的二障習氣,初地以上漸漸斷,登佛果位,一時斷盡。」(漢藏同異P28)
「分別」和「俱生」是「分別起」和「俱生起」之略。「惑」有兩種起因,由邪師、邪教、邪思惟而起的稱為「分別起」。此外,俱有因而互為果的稱「俱生起」。
〈俱舍論〉說:「若法更互為士用果,彼法更互為俱有因。其相云何,如四大種更互相望為俱有因。」由物欲所引起的困惑稱「煩惱障」或「惑障」,主要指貪、瞋、痴等煩惱。由世俗無明邪見引起的精神困惑稱「所知障」,主要指懷疑和不正見。其中貪、瞋、痴、慢、疑為「五鈍使」,身見、邊見、邪見、見取見和戒禁取見為「五利使」,合稱十使或十隨眠,是十根本煩惱。 
生死和涅槃,煩惱和菩提,本是相對的。但無生死就沒有涅槃,無煩惱就沒有菩提,就好比沒有男人就沒有相對的女人一樣。煩惱必定有個相對的對像,否則「煩惱」就不成立。
 (另見上面「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
沒有煩惱,就會顯現智慧(佛性)。故六祖說:「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

「變三毒為戒定慧」:
「三毒」指貪、瞋、癡。就是貪欲(Rāga)、瞋恚(Krodha/Pratigha)、愚癡(Moha)三根本煩惱。此三煩惱荼毒最劇,故稱為「三毒」(恚,音卉,發怒惱恨之義)。
〈智度論〉說:「有利益我者生貪欲,違逆我者而生瞋恚,此結使不從智生,從狂惑生,故是名為癡,三毒為一切煩惱根本。」
「貪欲」指貪愛世間一切色欲財寶,包括感情和生命,貪得無厭。貪使人不擇手段,欺詐拐騙,最終墮餓鬼道。
「瞋恚」指身心熱惱而造諸惡業,發怒惱恨。瞋恚熱惱之火能燒盡一切福德,故《決定毘尼經》說:「寧起百千貪心,不起一瞋恚,以違害大慈,莫過此故。」〈阿毗達摩集論〉指「瞋」為「對眾生或苦難或與苦難有關諸事物起不善欲。」瞋恚會使人暴戾蠻橫,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最終墮地獄道。
「愚癡」指心性闇昧,無通達事理之智,愚昧癡迷,與「無明」同義。愚癡使人不知因果,顛倒是非,最終墮畜生道。 
〈大乘大義章〉說:「眾生心有三毒之病,……愛恚力等,愚癡則漏,所以者何、愛,小罪而難離,恚,大罪而易離,癡,大罪而難離。以愛難離故是惡相,以小罪故非惡,以恚大罪故是惡相,易離故非惡相,是二力等故,遣之則易。所謂不淨、慈悲、無常、苦觀。癡心若發,即生身見等十二見,於諸法中,深墮錯謬。」(第十四章)
「貪瞋痴」等諸惑,能障礙佛道,稱為「障」或「礙」(Vicikitsā)。貪瞋痴諸惑能煩擾有情之身心,故稱為「煩惱」。煩惱能障礙涅槃之道,故稱為「煩惱障」。煩惱障是由「我執」而生(執著人之實有)。另貪瞋痴諸惑是為愚痴無明,能障礙佛智使智慧不生,所知之境不能現,不能了知諸法實相。故稱為「所知障」或「智障」。所知障是由「法執」而生(執著法之實有)。佛教修行的目的就是要空去我執的煩惱障及法執的所知障。
聖嚴師父說:「斷煩惱障(我空)即解脫生死,斷所知障(法空)即不離生死,解脫生死即入涅槃,不離生死即度眾生,解脫是慧業,度生是福業,福慧雙修是菩薩業,福慧圓滿便是成佛。」(正信的佛教P155
大師說:「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也就是如《金剛經》的「破執掃相」就可顯現佛性「成佛道」。因為前面一再說的「煩惱即菩提」,所以可「變三毒為戒定慧」。

「戒定慧」:
「戒定慧」稱為「三學」或「三無漏學」。「漏」是指世俗的污染不淨等煩惱,因煩惱是由六根滲漏而入,故煩惱亦稱為「漏」。聖嚴師父說:「佛教徒的生活實踐通常是用戒、定、慧三無漏學作依準,依戒攝身,依定攝心,依慧指導身心的行為,這是佛法不變的原則。」(禪與悟P321
釋迦世尊在二千六百年前,住世行菩薩道早期,學當時古印度神教仙人的法門,修禪定和苦行,所謂「日食一蔴一米」,那便是最原始的「戒」和「定」。整整六年,最終釋尊覺悟到苦行並未能解脫生死脫離三界,斷然終止。而後在菩提樹下趺坐,以智慧觀照,那就是「慧」。終於悟透諸法實相,解脫生死苦海,究竟成佛。
「戒」(Sila)亦譯「尸羅」。廣義而言,防止和斷絕身、語、意一切為惡的行為及思想稱為「戒」,具體而言是防非止惡。持戒就是受持佛所制的戒規而不觸犯。戒不僅能止惡,而且可以向善。身語意三業似火,持戒可以使心無熱惱而得清靜,故戒又稱為「清涼」。
聖嚴師父說:「戒是一條條的法規條文、戒相,規範個人的身口意三業,令之有所遵循,漸漸地達到清淨的目的。」(法鼓晨音P80)又說:「戒的功能是在斷絕生死道中的業緣業因。……所以戒律的制定,不是佛陀對於弟子們的一種束縛,實是佛子的解脫道,也是僧團的防腐劑。」(戒律學綱要P22)「戒」可防身口意造作惡業,可助修善,也就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定」(Samādhi) 是三摩地、三昧。可使心專注一境,摒除雜念,明心見性。通常包括和外道共通的四禪八定,加上阿羅漢修證的滅受想定,共九個階次。修完無漏的解脫慧,才能出三界生死。「入定」就是心念統一,靜慮澄心。四祖道信說:「內外空淨,即心性寂滅。」師父解釋:「不但環境空,身空雜念空,連統一的一念心也要空。」(禪的世界P25
〈頓悟入道要門論〉載:「問,云何為禪,云何為定。答,妄念不生為禪,坐見本性為定。本性者,是汝無生心,定者對境無心,八風不能動。八風者,刑衰毀譽稱譏苦樂是名八風。若得如是定者,雖是凡夫,即入佛位。」師父說:「禪宗固然主張參禪習定」,但卻「重於悟而不重於定。」(正信的佛教P117)〈禮記大學〉也說:「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也就是因定而發慧。聖嚴師父說:「禪者用功,必須從念念一摑一掌血的切實感,而至念念不留痕跡的自在解脫,方為真工夫、真見地。有念有著是凡夫,無念無執是死屍,無念有著是定境,有念無著是自在境。著有念固不對,住無念也不對。」(學佛群疑P231)
「慧」(Jnāna) 是若那、智慧。能顯發本性,斷除煩惱妄惑,去惑證理,見佛實相。「慧」可分為有漏和無漏兩類。有漏慧是有我的,到小乘初果,大乘初地才顯一分無漏慧,至到小乘四果,大乘八地以上,才能出現純無漏慧。到此階位才徹底解脫,這個過程是漸修法門。 
戒定慧三學,就是持守戒律,修習禪定,證得智慧。六波羅蜜中之佈施、持戒、忍辱、精進四度為「戒學」。禪波羅蜜為「定學」。般若波羅蜜為「慧學」。三學攝佛道一切法門,是通向涅槃之法。與六波羅蜜一樣,三學之持戒修定都必須以般若智慧來指導,沒有智慧,持戒只是行善,修定猶如打坐練氣功。有了般若智慧,心境必會定而不邪亂,就能顯發本性,有智慧的定,自然不會犯戒。
《楞嚴經》載:「攝心為戒,因戒生定,因定發慧,是則名為三無漏學了。」聖嚴師父說:「定是慧的體,慧是定的用。也就是說,有定的時候一定有慧,有慧的時候一定有定,定是智慧的基礎,智慧是定的作用。定慧同時產生,是禪宗的立場及觀點。定慧產生以後,戒已在其中了。真正出現清淨智慧的人,也就是得道的人,一定不會犯戒的。」(心的經典P18
神秀大師說:「諸惡莫作名為戒,諸善奉行名為慧,自淨其意名為定。」惠能大師對秀的弟子志誠說:「汝師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見有遲疾。……離體說法,名為相說,自性常迷。須知一切萬法,皆從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大師說一偈曰:「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癡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強調「自性」。大師解說:「汝師戒定慧勸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勸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脫知見。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脫知見。見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來自由,無滯無礙,應用隨作,應語隨答,普見化身,不離自性,即得自在神通,遊戲三昧,是名見性。」所謂「不立」指不必樹立,也就是說,「若悟自性」的人,不必先樹立「佛身、涅槃、解脫」等等目標,才去追求那些目標。因為「自性無非無癡無亂,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自由自在,縱橫盡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第?」(參閱「頓漸品第八」)
泰國佛使比丘認為:「行善布施持戒修定和修慧,終究都是為了使我們成為『如如不動』的人,而修習看只是看,聽只是聽等等,就足以使我們成為『如如不動』的人──當接觸任何外境時,都不會產生『自我』,能保持平常心,而不被境轉。」大師認為:「行善和布施是為了拔除『自我』,持戒和修定是為了調御『自我』,修慧則為破除『自我』。」故,「這些都是輔行,而不是佛法的核心。」「眼睛要看、耳朵要聽、鼻子要聞……等等,只要守獲六根就是已控制一切,修行圓滿了,這正是修習佛法的核心。」(一問一智慧P35)也就是說:只要不執著,不被六塵所轉,就會達到「無我」的「如如不動」的境界。也就是六祖所說:「若悟自性」「是名見性」。故「三學」「六波羅蜜」「都是輔行」,是使我們達到「明心見性」的一種「輔助」方便法。

「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
在〈行由品〉,惠能大師教惠明說:「屏息諸緣,勿生一念……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不思善不思惡」就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也就是放下萬緣。這樣,你的「本來面目」,就是你自己的本性佛性,不生不滅的真如實相,就會顯露出來,也「即是見性成佛道。」

「八萬四千」:
經論中常提「八萬四千」或「四萬八千」,這不是確數,只是指其多。「八萬四千」還有個限量,如「恆河沙數」等等,就指其無法計算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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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 :

        善知識。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須修般若行。持誦《金剛般若經》即得見性。當知此經功德無量無邊。經中分明讚歎。莫能具說。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何以故。譬如大龍下雨於閻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棗葉。若雨大海不增不減。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從天有。元是龍能興致。令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悉皆蒙潤。百川眾流卻入大海合為一體。眾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復如是。
        善知識。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人亦復如是。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因何聞法不自開悟。緣邪見障重煩惱根深。猶如大雲覆蓋於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見。修行覓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
        善知識。內外不住去來自由。能除執心通達無礙。能修此行。與《般若經》本無差別。
        善知識。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因人說有。緣其人中有愚有智。愚為小人智為大人。愚者問於智人。智者與愚人說法。愚人忽然悟解心開。即與智人無別。

*   *   *

「本性自有般若之智」:
惠能大師本身就是最好例子。在上品提到,大師雖不識字,在家鄉時,「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因為經說:「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
「般若之智,亦無大小」,「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那麼「因何聞法不自開悟?」因為「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大師以下雨來形象的形容。
佛性和般若智慧,是無大小之分的,但眾生自「迷悟不同」。也就是指眾生的根性悟性和境界各不相同。這一段講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經中常提,不僅是凡夫眾生,甚至已証果的阿羅漢,雖坐在諸菩薩旁邊,在佛陀講菩薩道時,不一定聽得懂,甚至聽不到。

「此經功德無量無邊」: 
在《金剛經》中,數次提到持誦書寫為人解說《金剛經》乃至經中的「四句偈」,「功德無量無邊」。因為「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                                       

「上根大智」「小根小智」:
「根」(Indriya) 指根器,內在的天性條件,有生長之義,故稱為「根」。(見〈行由品第一〉「根性大利」條)
「智」指自性的般若智慧。大師認為:「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大師以「閻浮提」和「大海」來形容「小根小智」和「上根大智」的區別。大雨下在陸地上,「城邑聚落悉皆漂流」,但如果下在大海,以大海的容量,是「不增不減」的。 
六祖形容:「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人亦復如是。」因為「緣邪見障重,煩惱根深,猶如大雲覆蓋於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

「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
這兩段:「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和「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須求善知識指示方見;若自悟者,不假外求。」
分別說明了兩個關聯的問題。一,所有經典,大小二乘法門等,皆因有人以及因人的不同智慧根性而設立,並非佛法本身。二,以上所有一切法,包括三世諸佛,原本就存在於人的自性之中。《楞嚴經》說:「諸法所生,唯心所現,一切因果,世界微塵,因心成體。」(卷一)所以,「若自悟者,不假外求。」
《壇經》中多次提到,惠能大師雖沒讀過什麼書,開悟後聽人誦經,「師暫聽,即知妙義」。因為「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在其自性中。所以,「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故知萬法盡在自心。」

「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
「大小二乘」指大小二乘的諸法門。
「十二部經」不是指經文的篇章,而是指依「佛經」不同體裁和內容,將一切經分成的十二種類,故亦稱為「十二分教」。
據〈大智度論〉載,「十二部經」包括:
一,「修多羅」(Sūtra) 指長行直說的經。Sūtra 原意是花串。印度人很喜歡把一朵朵美麗的香花,如茉莉花等,用線串成花環(好像夏威夷花環那樣),用以獻給神,獻給尊敬的長者或心愛的人。所以花串是尊敬和愛的表示。而佛所說的法,集結成一篇一篇文獻,印度人自古就稱其為「修多羅」,漢語稱為「經」。中土自古就把有道理的文獻稱為「經」或契經,如《易經》《詩經》《道德經》《佛經》等等。
二,「祗夜」(Geya) 指重頌或應頌。是佛對以前所說過經文,再重說其義。〈華嚴疏鈔〉載:「祗夜者,此云應頌,一與長行(散文)相應之頌,由於長行說未盡故。雜集云,不了義經應更頌釋。二為後來應更頌故。涅槃云,佛昔為諸比丘說契經竟,爾時,復有利根眾生,為聽法故後至佛所,即便問人,如來向者為說何事。佛時知已,即因本經以偈頌曰,我昔與汝等,不識四真諦,是故久流轉,生死大苦海等。」
三,「伽陀」(Gāthā) 原為良藥名,在此指諷頌,孤起誦,就是以「偈」的方法,諷詠佛法妙義,詠頌三寶功德。
四,「尼陀那」(Nidāna) 指因緣,緣起經,通常指「序」品。〈智度論〉載:「尼陀那者,說諸佛法本起因緣,佛何因緣說此事,有人問,故說是事,毘尼中有人犯是事,故結是戒,一切佛語緣起事,皆名尼陀那。」
五,「伊帝目多」或「伊帝目多伽」(Itivrittaka) 指本事經,佛所說弟子菩薩聲聞等過去世的事。
六,「闍多伽」(Jātaka) 即《本生經》,佛所說自身過去世為菩薩時所行之事。
七,「阿浮達摩」(Adbhutadharma) 或稱「阿浮陀達摩」,指「未曾有希法」,說佛菩薩神變希有事跡之經。
八,「阿波陀那」(Avadāna) 指譬喻經,或經文中的譬喻,以世間的寓言譬喻等解說佛法教理的經文。
九,「優婆提舍」(Upadesha) 指論議,是佛與弟子互相問答論議的經。
十,「優陀那」(Udāna) 指無人發問而佛陀自宣說的經。
十一,「毗佛略」(Vaipulya) 指方廣經,方正廣大的經典。如小乘的《長阿含經》,大乘的《華嚴經》《法華經》等。〈大乘義章〉載:「毘佛略經,此名方廣。正曰方,義備名廣。若依小乘,諸正為方,言多曰廣。」對於小乘,一切的大乘經都是方廣經。
十二,「和伽羅」(Vyākarana) 指授記經,佛對發心的眾生授與當來必當作佛的記別(預言)。其中修多羅、祗夜、伽陀三部以體裁分,其餘九部以內容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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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

        善知識。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菩薩戒經》云。我本元自性清淨。若識自心見性。皆成佛道。《淨名經》云。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善知識。我於忍和尚處。一聞言下便悟。頓見真如本性。是以將此教法流行。令學道者頓悟菩提。各自觀心自見本性。若自不悟。須覓大善知識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識有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識能發起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須求善知識指示方見。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執謂須他善知識方得解脫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自心內有知識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雖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俱滅。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善知識。智慧觀照。內外明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本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即是無念。何名無念。若見一切法心無染著是為無念。用即遍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但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
        善知識。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
        善知識。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門。於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故。終身而不退者。定入聖位。然須傳授從上以來默傳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見同行。在別法中不得傳付。損彼前人究竟無益。恐愚人不解。謗此法門。百劫千生斷佛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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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戒經》:
六祖所說《菩薩戒經》,是指《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心地戒品第十》和下卷的《菩薩戒經》。
《梵網經》在南傳上座部經藏中巴利文為 Brahmajala sutta,相當於北傳漢譯長阿含的《梵動經》或《梵網六十二見經》。《梵網經》是北傳佛教最重要的菩薩戒律的經典和依據,故亦稱為《菩薩戒經》。 
《梵網經》(Brahmajāla sūtra) 共六十一品一百二十卷,分上下卷。「上卷」全稱《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心地戒品第十》或《梵網經菩薩心地品》等。實為姚秦鳩摩羅什所譯《梵網經》之〈菩薩心地戒品第十〉,就是六十一品中的第十品。是釋尊於第四禪天紫金剛光明宮中,向盧舍那佛請教菩薩之行因,盧舍那佛為釋尊說的十發趣心十長養心和十金剛心等三十心及十地等四十法門。「下卷」是釋尊於世間閻浮提之菩提樹下,論說有關菩薩戒的十重戒四十八經戒。故下卷全稱《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十重四十八輕戒》或《梵網菩薩戒經》等。

《淨名經》:
《淨名經》就是《維摩經》。《維摩經》全稱《維摩詰所說經》(Vimalakirtinirdesha sūtra) 或《維摩詰經》。姚秦鳩摩羅什譯,共三卷十四品。《維摩經》佛國品載:「佛告舍利弗,有國名妙喜,佛號無動,是維摩詰於彼國沒而來生此。」指維摩居士所居之國土名妙喜世界。「維摩」Vimalakirtinirdesha或Vimaiakirti 是維摩羅詰或維摩詰的略稱,意譯為「淨名」或「無垢」。故《維摩經》亦稱為《淨名經》。
維摩詰是佛世尊住世時毘耶離城的居士長者,法身之大士,自妙喜世界化身佛世,委身於俗,輔釋迦之教化。時,佛在毘舍離城菴摩羅園為城中五百長者之子說法,維摩詰特意稱病不往,使佛遣以文殊菩薩為首諸比丘菩薩來探病。維摩詰就借解答諸比丘菩薩所問而說法,主要是當時維摩詰和文殊的對話,經名《維摩經》。現存《維摩經》有三譯,一是吳支謙譯的《維摩詰經》。二是唐玄奘譯的《說無垢稱經》。三是秦羅什譯的《維摩詰所說經》。其中以羅什所譯三卷最通行。《維摩經》因是維摩現居士身所說,故世俗稱「居士經」。

「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若起正真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俱滅,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這就是「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的「頓教法門」。

「若自悟者,不假外求」:
因為萬法皆在自性中,自性中有萬法,故「不假外求」。通常說「念佛生淨土。」其實,是指通過念佛修行,而明心見性,顯現自性佛性,也就是顯現自身的「彌陀淨土」。並非通過唸佛名號,往生遠在西方的彌陀淨土。因為彌陀淨土就在自性中,「不假外求」。
所以六祖多次強調,要「識自本心」,千萬不可「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否則就「猶如說食不飽」。大師也不主張「空心靜坐,百無所思」,因為那樣做是「迷人」所為,是「邪見」,非佛道之見解。
(另見下面〈疑問品第三〉之「隨其心淨即佛土淨」)

「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
六祖說:「若見一切法,心無染著,是為無念」。「無念」是對一切法「心無染著」,即不執著。就如「不思善,不思惡」。並非什麼都不想,不是「念絕」,而是「智慧觀照,內外明徹,識自本心」。因為「若識本心,即本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即是無念」。否則,「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無念」是「來去自由,通用無滯」,是到彼岸。故「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
聖嚴師父說:「《壇經》中說的『無念』,常彼誤解是沒有念頭,沒有思想,實際上是沒有自我執著的念頭,不是指頭腦中沒有反應活動。他的頭腦活動和凡夫的頭腦活動不一樣,凡夫的思想是以自我的感情和情緒連在一起,這是浮動不平衡的。如果有思想有念頭,但沒有自我主觀的感情和自我立場的情緒,這就是空的意思。就好似鏡子本身不會動,當外面的景物動時,反映到鏡中,鏡面才有景像的活動。但是這個鏡面的影像和外在的景物動的完全一樣,沒有加入鏡子自己的主觀判斷、自我執著、感情成份,這就是『無念』的意思。」(心的經典P39)
《壇經》的精神是《金剛經》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就是「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無所住」就是「無念」,就是「不思善,不思惡」,就是《心經》的「心無罣礙」,也就是「無執」。無念即能明心見性,見到佛性,這是禪的宗旨,故為「宗」。就是神會《顯宗記》所要「顯」的「宗」。此「宗」並非指宗派,而是指「宗旨」,禪的宗旨就是「明心見性」,就是「頓悟佛性」。《楞伽經》說:「佛語心為宗」,此「心」就是佛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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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 :

        善知識。吾有一〈無相頌〉。各須誦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唯記吾言亦無有益。聽吾頌曰。
        說通及心通  如日處虛空  唯傳見性法  出世破邪宗
        法即無頓漸  迷悟有遲疾  只此見性門  愚人不可悉
        說即雖萬般  合理還歸一  煩惱暗宅中  常須生慧日
        邪來煩惱至  正來煩惱除  邪正俱不用  清淨至無餘
        菩提本自性  起心即是妄  淨心在妄中  但正無三障
        世人若修道  一切盡不妨  常自見己過  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道  各不相妨惱  離道別覓道  終身不見道
        波波度一生  到頭還自懊  欲得見真道  行正即是道
        自若無道心  闇行不見道  若真修道人  不見世間過
        若見他人非  自非卻是左  他非我不非  我非自有過
        但自卻非心  打除煩惱破  憎愛不關心  長伸兩腳臥
        欲擬化他人  自須有方便  勿令彼有疑  即是自性現
        佛法在世間  不離世間覺  離世覓菩提  恰如求兔角
        正見名出世  邪見是世間  邪正盡打卻  菩提性宛然
        此頌是頓教  亦名大法船  迷聞經累劫  悟則剎那間

        師復曰。今於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法界眾生。言下見性成佛。
        時。韋使君與官僚道俗。聞師所說。無不省悟。一時作禮。皆歎。善哉。何期嶺南有佛出世。 
          
*   *   *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
能以佛理為眾生說法為「說通」。能識自本心,悟自本性為「心通」。心通即是禪宗法門,故亦稱「宗通」。
〈宗鏡錄〉說:「說通宗不通,如日被雲蒙。宗通說亦通,如日處虛空。」說通又心通,如晴空萬里,日光普照,萬法蒙薰。唯有傳授頓悟見性的法門,才能破除旁門左道而出世超脫。 

「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
佛法是不分頓與漸,「只緣迷悟不同」而覺悟有快慢。此「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的頓悟見性法門,愚癡的人是不容易通曉的。
這裡的「愚人不可悉」的「愚人」並非指愚苯,而是指其癡迷,是指其境界。因為佛法認為眾生平等,只是「迷悟有遲疾」,就如當年釋尊講菩薩道時,眾聲聞阿羅漢就坐在眾菩薩身邊,因境界不同而「不可聞」,聽不懂。

「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
佛教的法門雖有萬千,佛法卻是不二之法。貪瞋癡煩惱存在於迷人的黑暗色身中,必須常以佛性智慧之光覺照。

「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餘」:
心邪生煩惱,心正煩惱除。邪和正都一概不執著,清淨之心即可達至無餘涅槃的境界。
《金剛經》說:「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邪和正都不執著,都拋棄,就可達至清淨的無餘涅槃。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菩提本在自性中,離自性而外求都是迷妄。清淨的自性就在迷妄煩惱之中,心念端正則三障除。「淨心在妄中」就是「煩惱即菩提」。「三障」指「貪瞋痴」等煩惱。
「三障」是聖道的障礙,故〈消災吉祥偈〉說:「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了,普願災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薩道。」

「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
世人修佛道,不論修哪種法門,不論在家出家都無妨。只要經常能反省懺悔己過,跟成佛之道就相去不遠了。
「常自見己過」,也就是「常反省懺悔己過」,這在修行非常重要。不要怕犯錯誤,《菩薩瓔珞本業經》說:「有而犯者,勝無不犯,有犯名菩薩,無犯名外道。」整天提心吊膽怕犯錯反成了「執著」。犯了過錯,只要能「常反省懺悔己過」,就是修行,總有一天能見道。

「色類自有道,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
有情眾生都有佛性,佛性在各自的自性中,各自修行相互間不會存在干擾妨礙。如果離自性而向外求道,那就一輩子也無法悟道。因為佛性每個人本自有之,不用向外去求來的,到處去求神拜佛,更有甚者去向外道求法,那就「終身不見道」。 

「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
勞勞碌碌奔波終生,老來就會悔恨一生虛度。如欲求菩提,行正道即是菩提道。所謂人身難得,因為「人」是最具有修道的條件的。生而為人是非常大的福份,所以千萬不要虛度。

「自若無道心,闇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
無求佛道之菩提心,就如在黑暗中辦不出方向。一個真正修道的人,不對世間眾生存是非和分別心。
勸真正修道的人,不要去管世間是非,要安心修道。在〈定慧品第四〉師說:「自悟修行不在於諍。若諍先後即同迷人。」

「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 
如若存有對他人的是非有分別心,自己本身就已偏離正道。他人有是非心我不存是非心,就不會自陷過錯。
「煩惱」多時就在多管閒事,自惹煩惱。

「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
只要自己能排除非他的心態,就能破除一切煩惱。對世人的是非愛憎好惡等不執著,那就可自在而解脫。

「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
如若想渡化他人,必須隨機用善巧之法。千萬不可把佛法越解越使人起疑懼,那樣便可啟發眾生使顯現自性了。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佛法在世間眾生心中,不能離世間眾生而求菩提。離世間眾生而求菩提,猶如向兔求角那樣無結果。
上面說過:「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故此佛法是離不開世間眾生的。離世入深山野林,並不能真正脫離煩惱。相反,在煩惱最多的人世間而不受煩惱干擾,那才是真正去執斷煩惱。

「正見名出世,邪見是世間。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
正見才能超凡解脫,邪見只能在三界六道中輪迴流轉。將正邪觀念都徹底打破,菩提自性就會自然顯現。

「此頌是頓教,亦名大法船。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此偈頌是頓教法門,也稱為普渡眾生的大法船。迷時雖經過無數劫的修行皆未能開悟,一旦頓悟就在剎那之間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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