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7日 星期六

[點燈]-《心經》的說法主与經分三科

S9-         《心經》的說法主与經分三科
                                                 ── 行者 果燦  ──

        中土「經分三科」始自晉道安,也就是指將每部經文科以「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等等初中後三分。「序分」就是起經因緣,「正宗分」是經文的內容本義,「流通分」是指本經的利益。親光的〈佛地論〉則是分成「教起因緣分」「聖所說分」「依教奉行分」。此原本是讀經解經的一種分類法,就如學術上把一篇文章分成前言主題後語等等。前人分了,並非後人對每一部經都非要如此分不可。舉《心經》為例。 
        《心經》雖是《大般若經》的精要和心髓,但並非直接摘自《大般若經》的篇章。《大般若經》中與《心經》相似相關的部份,是以佛陀為說法主的。例如鳩摩羅什譯的《大般若經》〈習應品〉中一段是:「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菩薩摩訶薩雲何習應般若波羅蜜與般若波羅蜜相應?』佛告舍利弗:『菩薩摩訶薩習應色空,是名與般若波羅蜜相應;習應受想行識空,是名與般若波羅蜜相應。復次,舍利弗!……』」(大正藏經第八冊P222)玄奘譯的《大般若經》〈學觀品〉中一段是:「爾時舍利弗白佛言:『世尊!雲何菩薩摩訶薩應行般若波羅蜜多?』佛告具壽舍利子言:『舍利子!菩薩摩訶薩修行般若波羅蜜多時,應如是觀:實有菩薩,不見有菩薩,……』」(大正藏經第五冊P17)同是玄奘譯的〈觀照品〉中一段是:「爾時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諸菩薩摩訶薩雲何修行般若波羅蜜多?』佛言:『舍利子!菩薩摩訶薩修行般若波羅蜜多時,應如是觀:實有菩薩,不見有菩薩,……』」(大正藏經第七冊P13)全部都是舍利弗請佛陀說法,佛舉大菩薩行般若波羅蜜多,證得般若智慧為例子。這不僅說明《心經》內容和來源,也說明《心經》是佛所說。
        但現存《心經》中,法月、共利言、智慧輪、施護和法成的四個譯本,卻似乎都是以「觀自在菩薩」為說法主。如法月重譯本中:「爾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在彼敷坐,於其眾中即從座起,詣世尊所,面向合掌曲躬恭敬,瞻仰尊顏而白佛言:『世尊,我欲於此會中,說諸菩薩普遍智藏般若波羅蜜多心,唯願世尊,聽我所說,為諸菩薩宣祕法要。』」於是觀自在菩薩「蒙佛聽許,佛所護念,入於慧光三昧正受」之下而宣說的。(大正藏經第八冊P849)共利言等譯本是:「爾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告具壽舍利弗言:『舍利子,若善男子善女人,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時,應觀五蘊性空……』」(大正藏經第八冊P849)智慧輪、施護和法成的譯本都是說:「爾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告具壽舍利子言……」的。(以上資料部份取自聖嚴師父〈心的經典〉) 
        羅什所譯《心經》的首段文字是:「觀世音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時,照見五陰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弗!色空故無惱壞相……」玄奘的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第一句就提「觀世音菩薩」或「觀自在菩薩」如何如何。因比,歷來大部份註疏都認為此兩種譯本,和其他譯本一樣,也應該是以觀世音菩薩或觀自在菩薩為說法主。但如果對照以上所舉羅什和玄奘所譯《大般若經》的相關部份,卻應該是第三者對舍利弗說法,而不是觀世音菩薩或觀自在菩薩親自說的。
        印順法師在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講記〉中說:「後人以為經有三分,見此經首『觀自在菩薩』一句,於是即將此經添足三分,而作為觀自在菩薩所說了。」(妙雲集上編之一P169)也就是說,執著於古德將經文分成「序分」「正宗分」和「流通分」等初、中、後三分的方法,而硬性套用於《心經》,並不詳究《心經》是古德從《大般若經》〈習應品〉〈學觀品〉和〈觀照品〉等品精要歸訥而成,太執著於古人之法,無異畫蛇添足了。
        《金剛經》說:「須菩提!於意云何?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不?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阿羅漢」或「佛菩薩」,那是第三者對「阿羅漢」或「佛菩薩」的尊稱,其實,「實無有法名阿羅漢。」否則就成了「有相」,因為「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因此,很明顯的,是第三者向舍利子介紹「觀世音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然後向舍利弗講解什麼是「諸法空相」等等。羅什和玄奘所譯的《心經》在此段,幾乎交待得不清不楚。但因為《心經》是可以作為咒語用來祈禱誦持的,故為了方便誦持,把前面對「說法主」的介紹部份給省略了並不為奇,古代不少譯經家都有「略譯」的例子。更重要是,以佛陀為說法主,舉「觀世音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為例子,絲亳也不會減弱觀世音菩薩的形像。
        《心經》是隨著密教的盛行而傳入中土,故強調「觀世音菩薩」是必然的事。依照觀世音菩薩那樣修行般若波羅蜜多,就會觀照到「五蘊皆空」,就會體驗「無智亦無得」,就會「度一切苦厄」,就會如三世諸佛那樣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羅什和玄奘的時代雖然相差逾兩個半世紀,但譯本近似,應是出自同一來源,而另外的譯本可能是另一來源。最早的漢譯《心經》是羅什的譯本,流傳最廣的是玄奘的譯本,兩部《心經》都是簡短易記,有經有咒,方便誦持,方便用於祈禱,故一介紹到中土,千多年來深受僧俗重視至今,因誦持《心經》而感應的故事也不勝枚舉。
        因為坊間常把《心經》誤為「多心經」,我不嫌煩再提一次。那是不明「波羅蜜多」的「多」字,是從梵音 pāramitā 的最後一個音節 tā,直接音譯過來的緣故,也不明「波羅蜜」是「波羅蜜多」的略稱。《心經》全稱 Prajnā pāramitā hridaya sūtra《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要知道,《大般若經》是世尊在二十二年間,於四處十六會陸續說出的,而與佛陀對答和請佛陀說法的,根據需要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是不同的弟子,有「須菩提」有「舍利弗」等等。但最主要的是,我們學的是佛法,是般若空義,為的是自度度人,目的是明心見性,誰是說法主並不重要。不分青紅皂白,硬性套用古德的方法,非分什麼「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不可,或執著於非證明誰是「說法主」不可,那就何異「箭喻」所說,就不能做到「心無罣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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