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5日 星期四

《佛法真實的面貌》第六章 - 我們所妄執之事物

《佛法真實的面貌》第六章 - 我們所妄執之事物
 ── 佛使比丘著 ──

    我們妄執著什麼事物呢?我們掌握著什麼呢?毫無疑問的,我們妄執著這整個世界。我們爭奪陸地 ── 為自己國家之領土完整而與別的國家打戰,我們爭奪深藏在地裡的礦物和石油,我們也把海洋瓜分,爭奪海洋內的生物和礦物。總之,我們毫無遠慮的妄執著「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從佛教的觀點來說,「世界」這個名詞,含有廣闊的意義,它不僅包括飛禽走獸人類天神或地獄的冤魂惡鬼夜叉,或任何一界的生靈,它還包含了一切現象的聚合和存在。人如想明了這整個世界,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因為世界的某些境界,是被隱蔽著。我們最多只能對最外層的境界感到熟悉 ── 那跟人類智質相稱的境界。因此,佛教揭發及教導有關世界的各種境界。佛陀把世界分為物質和精神二類,又進一步的把精神的境界分為四種,此即構成命根之五種成份,佛稱之為「五蘊」。由這五蘊的結合,才促成了眾生那具有精神作用的軀體假相。在觀察這世界萬有中,我們將專注於眾生 ── 特別是人類──因為問題的產生,多數是出於人類本身,而這世界又是以人類為主的。
    人之身心,是五蘊四大的聚合處。大是指地水風火這四大元素。人的骨節肉體牙齒和指甲之類硬物是屬於地大,血液汗水鼻涕眼淚口水尿水都歸為水大,呼吸氣息即是風大,而體溫即火大。佛說此四大是構成人體之元素。四大如果失調人就會生病,嚴重的失調,必導致根身之損壞而致死亡,四大元素也跟著消散,如經曰:「四大本空也。」
    五蘊就是色受想行和識這五個蘊。色蘊是屬於物質的,又稱為色法,其餘的四蘊都歸為精神性質,叫做心法。色蘊包括了地、水、風、火四大和合所構成的一切物質,包括人之軀體在內。「受」含有領納之義,包括了身體感官接觸外物而引起的種種感覺。我們每天都必須經驗到各種的感受或情緒的演變,因此佛陀指出,「受」是人的精神成份之一。
    想蘊即思想或構想,包括想像、認識與辨別事物或一切感受的功能作用,使人能夠直接的感覺到善惡憎愛等境,或辨別出一個物體是黑色或是白色、是長的或是短的、是人或是獸。
    行蘊是精神成份之活動意志,也就是一般所謂的業力。欲想辦一些事、說一些話,有好的意念,也有壞的想像,無論是什麼,全都靠著人的行動而化為善惡業,再結成善惡果。
    最後是識蘊,它的功能是了別或覺察某種事物的存在。識是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觸對六塵(色聲香味觸法)所產生的反應。換句話說,識是一種能覺察到事物存在的知覺。
    這五蘊是四取(四大妄執)的隱藏處,亦是我們妄執事物的工具。一個人可能隨順自己的無知,盲目地妄執他自以為有「自我性」的事物。舉個例子來說,一個男孩子粗心大意的踫著一扇門而弄傷了自己,因此覺得必須用腳踢一踢那扇門,以消除內心的怒氣和身體的痛楚。換句話說,他正在執著單純的物體 ── 那隻不過是幾片板所釘成的門。因此,他把那木板當作一個有「自我性」的物體而踢之出氣。這是最簡單又極可笑的一種執著。當一個人對自己的身體感到又沮喪又憤怒而敲打著自己的頭時,那種行為,也是一種極可憐又愚蠢的執著。他把身體的一部份當作一個「我」而拿它來出氣,像他這般的出氣又有什麼用處呢?根本消除不了痛苦,也解決不了問題,是不是?
    除了那有形相的身體以外,尚有一種最有可能被妄執的東西,那就是愉快、痛苦或無喜無哀的感覺。自古以來,幾乎每一個人都妄執感覺為一個「我」,因為沒有人不會不喜歡愉快和刺激的感覺,特別是觸覺上的悅感。無知掩蔽了一切,使人盲目的追尋著一切能激發興奮、刺激和快樂的事物。無知使人沉迷於器官上的享受,而妄執五欲樂(財色名食睡),人們誤以為那些事物是有實體性質,於是為了它們爭鬥。得到了,就佔有著,享完了,又重新去爭取。有些被妄執的事物,並非能令人快樂喜悅,反令人沮喪和悲哀。例如一個人可能因為妄執著自己的生命而貪生怕死,他整日研究的是如何保持身體的健康,希望終生無病,能活到百歲高齡,如果必死的話,也求能毫無痛楚的、靜靜地永入長眠。
    這般的妄執,不只是幼稚和徒然,並且還可能讓人變成神經質 ── 對衛生、飲食、睡眠、疾病以及生活上的一切,都抱著懷疑心和警覺及提防的態度。妄執生命者,深以為生命是一樣有「自我性」的東西,以為真有一個實實在在的固體。他不能覺悟到生命只不過是由四大五蘊和合所構成的假相,因此他熱愛著生命,卻愛得不對法,本想得到快樂,卻惹來一窩的煩惱,因為他是那樣的敏感和警覺,那樣無知的提心吊膽,只要身體一有小毛病,就小題大作的找名醫治療,以為自己的末日將來臨似的。像他那樣的「熱愛」生命,不知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呢?
    從精神和心理方面來說,妄執著愉快和不愉快之感覺,就是一種痛苦之源,因為它使人永遠陷於不安定之狀態。誤以世法為樂的人,須牢記「樂極生悲」這句話,深感人生是空虛、毫無意義及多愁善感的人,也該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快樂是在自己的手裡。」
    快樂能使人心飄浮(甚至得意忘形而樂極生悲),而不快樂卻使人心縮陷下去。得與失,快樂與悲哀,都歸為精神上的紛亂和不穩定,它們使心不止不息地旋轉者、暈眩的變化著。試想暈眩的境界有何樂可取?因此,妄執著愉快和不愉快的感受,是自投煩惱之羅網,自找苦吃罷了。佛陀曾提醒修行人必須對五蘊,尤其是「受蘊」,作正確的了解,當時的修行者很多能成功地擺脫妄執,且把五蘊當為值得研究的一門學問。
    受蘊是五蘊中,較容易使我們妄執的一蘊,因為,它是我們掙扎和活動的主要動機。我們勤於讀書和工作,只因為我們想賺更多的錢,然後可以買一切心中所喜歡的事物,包括最基本的糧食、衣服藥品房屋,甚至還用錢買性慾上的享受。我們消耗那麼多的物質,只為了滿足眼耳鼻舌身和心的享受。人就是那樣盲目地以所有的資源錢財體力和精神,「投資」在這「受蘊」的種種感受。如果不是為了那六根所能激發的富有刺激性之享受,人是不會把體力和腦力「投資」在讀書和工作方面的。在現在這個世界,學生們讀書,不僅是為了尋求知識學問,還為了畢業之後能依靠一兩張文憑找份工作做,賺一些錢來養活自己,並且應用那所賺到的錢,購買生活上的種種享受。由此可見,「受蘊」並非一件芝麻小事。它能使人的生活出軌,缺乏理性及調和。故如能了解其性質,必有助於控制它,並使我們提升心境,比以往更加有效率的做事。社會上任何一群人所產生的問題,往往都以「快感」或「受」為根據。當我們仔細分析國家與國家的衝突,或兩個互相反對的政治集團,我們會發現雙方都是被「受蘊」操縱著。從表面上觀察,一場戰爭的發生,是因為各持各的政治理想主義,不能相讓而打起仗來,但以實際上的觀點而論,戰爭的動機,還不是因為對五欲有所期望?而五欲的享受,不正好是五蘊中的受蘊嗎?燃起戰火的兩方面,都預測或看到自己所能獲得的各種利益,並為自己的利益作種種的打算。政治上的主義,只不過是一種保護色,或者如果我們以最善意的看法判斷,那政治主義也只能算是次要目的。所有爭鬥之最深固的根據,是人對種種愉快的感受之降服。能明了受蘊,也就能明白致使我們成為慾望、罪惡和痛苦的奴隸之主要原因。
    如果這是人的處境或狀況,那天神們也比人類好不了多少。雖然,他們可能以為自己的愉快感受,比人類的還要好或是優雅,並且比人類的「受」還容易約束,但他們也還是同樣的順從愉快感受,而且比人類更甚。
    世間有三大界:欲界色界和無色界。欲界住的是人,以粗重的俗欲為生存的基本生活方式。在欲界的六欲天上,那五欲之追求轉變微薄,變成微妙的細欲。這細欲是精神上的靜思默涉定境。在色界的四天,粗俗的意念已消失,只剩下迷戀禪悅和形色之心欲。到了無色界的四天,那貪愛美麗形色之欲,也被化為沈醉於禪悅的境界。但是這種禪悅並不是永恆的快樂,因為它還必受定力的主宰。定心一弱,心即不穩定,煩惱立生起。故此天神們也還不能擺脫痛苦的境界。天堂也有生死輪迴,而天堂之樂並非永恆之樂,只有出世涅槃之樂才是真正的永恆的超然之樂。
    想蘊,也是容易被人妄執為有「自我」的一蘊。一般人均有靈魂之偏說,他們認為當我們睡覺的時候,那所謂的「靈魂」會從身體內離去,身軀就等於一段木桐,不能發起感官上的作用。一旦「靈魂」又回到身軀之內,知覺立刻重顯。很多人都持著天真的觀念,認為「想蘊」就是一個「自我」,但佛陀否認「想」為「自我」的說法,他認為「想」只不過是器官上的感覺和記憶罷了,只要身體繼續一如往常的發生各種作用,想蘊仍然會存在,一旦身體工作效能受阻礙,想蘊就會變化,或停止其特有之思慮辨別作用。就因為這個緣故,真正的佛教徒,拒絕把想蘊歸為有「自我性」的元素,雖然大多數人都以「想」為「自我」。
    人也有可能對種種的意志活動(行蘊)有所執著。例如決心要做這件事或那件事,下決心必定獲取這件事物或那件事物,全部都是心理上的意志活動,這意志活動有好也有壞。這也是一種強烈的「自我性」之顯示,無論做什麼事、想什麼事,人總是會為這個「我」而設想。近代一位哲學家就以一項天真的哲理,為他的基本理論,他說:「我思故我在。」甚至在目前這個科學發達的時代,還有一些哲學家承襲著好幾千年前關於「我」之哲學概念。他們把能啟發思想的種種因數和條件(例如健全的腦、觸覺等),當作一個「自我」,佛陀卻拒絕以「受」或「想」為一個「自我」的看法,他也否定意識內的思想成份是一個「自我」,因為那以思想亮相的種種活動,只不過是一種單純的自然現象。思想是先前一些不同的事件,互相演變而產生的結果。它只是組成「個人」的成份之一,根本沒有包含一個「我」或「自我」的意義。
    五蘊本是緣生性空的,但人對這一點感到難於了解。我們對有骨肉的身軀較為熟悉,但對精神方面幾乎一無所知。佛說人之身軀,為四大和合及五蘊相聚而構成的虛相。當思想能力發起作用,我們即刻肯定必有一個實質的「人」,在人體內擔任激發思想的功能。我們相信在人體內,必有一個叫做「靈魂」的物體,作為身軀的主人,但佛完全否認這類東西的存在。當我們把人體分析為五蘊(五種精神成份)時,我們會覺察到五蘊是性空而非有的,因為一旦四大不調和乃至根身毀壞時,四大即離散而五蘊亦消失,再也不能發起任何作用。既然構成人身的四大五蘊皆性空,那來的一個有實質的「我」呢?
 五蘊的最後一蘊是識蘊。「識」是能警覺及辨別六根所激發的種種感官上之感覺。人的眼耳鼻舌身心,能了別與色聲香味觸、法個別相應而產生的感覺。六根和六識的關係可分為三階段。在眼識這方面,人可依識蘊而清楚的覺察到眼根所看到的物體之形相,是人?或是飛禽走獸?是長的還是短的?是黑或是白?這了別能力是一種天性,但有些人堅持,那是從心裡進進出出的「靈魂」所發起的功能,具有正見的佛教徒,則把它看為自然現象。如果一個物體跟一隻神經組織完整的眼睛接觸到了,人就看到了那件物體,視覺即刻形成。一切都是自然現象,一切都是自然界的因緣和合和相應而構成的覺。因緣消散,幻覺幻相亦滅。

    當我們把有生命的軀體,分解出它的各種成份後,我們會發現任何一個成份,都沒有「自我性」。因此,我們可以完全拒絕那虛假的自我主義,並能斷定眾生非一個「自我」,也無一個「自我」。一個能夠停止妄執事物的人,他再也不迷戀或厭惡那些事物,亦即是領悟到萬事萬物之空性的人。理性的思想和推測,能使人相信無自我的理義,但其結果只不過是一個信念而已,並不具有那能斬斷妄執的洞察智慧。因此,我們該以三無漏學為研究及思考五蘊的基礎,才能洞見諸法實相而捨棄妄執。這般修行佛法,必能促使真正的智慧顯現而消除無明,隨著無明的消失,一切執持,甚至一出世以來就開始積聚的妄執,也會被完全的除掉。因此,佛陀強調關於五蘊的教理,甚於其他教理。
    為何我們不能覺察五蘊之實狀呢?當我們一出世,我們對事物毫無所知,我們所獲取的知識,那是別人所教給的。他們的教法,只有使我們以為世間萬物都有一個「自我」(分別執)。我們對「自我」的執著有一部份是出於天性的(俱生執),出世不久,人就開始懂得執著一個「我」,或是「我的」,隨著光陰的流逝,這執著越變越強烈。在語言方面,我們採用「我」「你」「他」這些字,這些代名詞只有更加的穩定了「自我」的觀念。我們說:「這位是X先生,那位是Y先生。他是A先生的兒子和B先生的孫子。這位是某某人的丈夫,那位是某某人的妻子……。 」這種講話的方式,只助於鑑定別人為一個個的「自我」。結果,我們沒有一個覺察到自己已經執持著那個「自我」,這執著一天又一天的增強著。妄執「自我」是自私自利的根源。如果我們有洞見的能力,我們會發現,「自我性」實在是一種虛有的幻想,而且對「A先生B先生,高等下等畜生人類窮人富人」妄執也會失去作用。我們會發現這些名詞,只不過是人所創出來為方便表達心意的一種語文上的「工具」罷了。看透了這一點,即等於撕掉社會的假面具。如果我們分析與檢省所有構成A先生的身心之成份,我們會發現,A先生只不過是四大和五蘊的和合罷了。這是較為聰明的觀事待物之法,這樣做,可以避免被世間似真而其實是假的理論迷惑,而失去了前往解脫之方向。
    佛說一切緣起性空,這「性空」或「空無自性」,並不是說還有一種「空」的境界,而是表示萬象的本性,是不生不減的空性。雖然萬像是會生會滅的,但這生滅中,尚有不生不滅的一種「空性」。佛陀本身,就是在豁然覺悟一切真理時,洞察了那不生不滅之空性。但是,我們也不可妄執著這空性,否則我們也將依舊陷身於輪迴之道。

                  ── 喇達納儺陀  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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