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4日 星期三

《佛法真實的面貌》第一章 - 淺說

《佛法真實的面貌》第一章 - 淺說  
── 佛使比丘著 ──

    如果我們打開近代任何一本有關於宗教來源的書籍,我們將發現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所有的著者都執有共同的想法:他們一致同意及認為宗教之出現於世間,是因為人之恐懼心所促成。在人類還未開化之前,那些在森林或山洞裡生存的原始人,對他們所不能了解和控制之大自然現象深感害怕。在暴風雨之夜,那閃電及震耳的雷聲,使他們感到極度的恐懼。大自然的變動不但使人震驚,並令人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無力,因此,促使原始人們自然而然的對自然界的現象,展示或表現最誠懇的謙虛、降服或尊重與敬畏。他們各依照自己認為最妥當的方式,而顯示敬畏之心。
    後來當人類的知識和了解力,跟著時間的轉流而有所發展時,那懼怕自然界現象的心態,也變成另一種的恐懼,即害怕比暴風雨更難於了解的現象。那些以敬畏自然界現象──鬼和神為基礎的宗教──也跟著被視為缺乏理性和無稽之信仰;而人的懼畏也進一步的經過演變,被精練成為一種深怕痛苦的心理狀態──怕那種非任何物質所能減緩的精神上之痛苦。人開始害怕生、老、病、死那與生俱來的痛苦,以及那從慾望、憤怒和愚蠢中所產生的失望和絕望的痛苦,還有各種形式的痛苦,和一些無論多少錢財和權力都不能消除的痛苦。
    很久以前的印度,一個充滿了探究人生真理的思想家之國家,有許多學者和修行人,捨棄了那崇拜神鬼的邪道,而轉過來認真的探求征服生、老、病、死之妙法,和滅絕貪、嗔、痴之妙道。這該是一件比登天還難之事,可是人到底是萬物之靈,從釋迦太子堅強的探求真理中產生了佛教,一種以最高深的洞察力和智慧為基礎的宗教,也是能熄滅慾望、斷除無明,征服生、老、病、死的一門宗教。
    人之尋求真理和創出了宗教,都是出於內心的懼怕—害怕生活上所避免不了的煩惱和痛苦之糾纏—所以人憑著人類特有的智慧,盡量想法子以便擺脫痛苦,而獲得一個永久的解脫。佛教的出發點,就是以尋找解脫之法為主要的目的。佛陀發揮最高的智慧,思考世間眾生的問題,了悟一切緣起和斷除無明的真理,並啟示人類如何絕對征服苦障的一種實用之道法,也就是我們所稱之「佛法」。
    佛教的意義是「覺悟者之教導」。佛陀是一位覺悟緣起的原理以及透徹理解生命真諦的人,而也又能照那真理,很適當的處理生活上的一切事物。他以自己所證的法性為根據,很巧妙的應眾生的根機而施教化。佛法的高妙處,是在於其合乎實際的實用性。
 人生充滿了痛苦。世人各有各的苦,而痛苦的深度當然是因人而異的。世上沒有不曾受過痛苦煎熬和折磨的人,除非他是一位白痴。嬰兒在肚子餓的時候會哭叫,那是因為挨不了飢餓的痛苦而哭叫。大一點的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會跺著腳大聲嚷嚷,或賴皮地滾在地上又哭又喊,那是一種「求不得之苦」。而成人們又跟孩子們有多大的差別呢?當我們得不到自己想獲得的東西,我們不也是同樣的苦惱?我們的內心不也像孩子似的大哭大叫?當我們不得不和心愛的人分別時,我們豈不嚐到了那別離之苦?當我們愛著另一個人,而不被他(她)所愛,那種失意豈非一種苦?學生也有學生的苦:應付考試之苦、畢業了找不到一份理想職業之苦。負債人因無法還債而深感痛苦;有錢人因怕失去錢財,也是同樣的感到痛苦。總之,人的一生都逃避不了這形影相隨的各式各樣的苦。既然人生多苦,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死了不是比活著還好得多?因此好多悲觀的人因感到絕望,居然不顧一切的自殺,以死為解決痛苦的方法。那當然是一種愚蠢的作法,可是世上卻有很多聰明人,往往選擇愚蠢之徑而走極端,因為他們的心有所執著,看不開、放不下、痛不欲生,人生悲劇也就因此而發生了。
    人終日忙忙碌碌,只為了解決生活上所必遭遇到的問題。可是即使生活的基本問題解決了,人還是會不滿足,會徬徨、會覺得空虛。為什麼呢?既然身已有了安頓處,為何心卻不能安頓下來呢?那浮沉不定的心,該往何處歸依呢?
    佛陀為安頓人那顆徬徨不安、忽喜忽悲的無明心,找到了一個落實之處。他運用最高的智慧去思考大地眾生的問題,尋求擺脫痛苦之妙方,終於覺悟了宇宙世間的真理,而為自己解除苦的束縛,但因發起悲心,不忍見眾生受苦,因而開始說法濟度眾生。
    佛教是一種以智慧、科學理性等知識為根據的宗教,它的最終目的,是消滅痛苦和煩惱的根源。當佛陀了悟成道時,曾在菩提樹下自語:「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意思是說,一切眾生都有佛性,都能成佛,但甚少人能證得正果,這是因為被無明障蔽了佛性。
 釋迦擺脫了無明,創出了佛教。真正的佛法,指示我們如何為人,如何才能從凡人的身份而成佛。可是,目前的佛教已有了不正常的發展趨向,導致人們誤解了佛教。為了順眾所好,一些僧人往往有意的引導信徒步入歧途。那些可憐的信徒們,卻以為自己所學到的就是佛門妙法!
    在一般人的觀念中,都以為念經拜佛,或在佛像前供花及香水佳果,就是修行佛法。有很多佛教徒極喜愛念經,每日每夜都念,雖然念了許多的經,卻絲毫不懂得自己念的經含有什麼意思,只懂得盲目地念,好似那能重覆或模仿人言的鸚鵡一樣,盲目地重覆不知其意的人言。如此盲目地念經又有何用處?佛陀何嘗要我們盲目的禮拜和念一些自己不知所云的經呢?他教人不要輕信任何導言,甚至連他自己的教導也包括在內,他教人應該從生活的經驗中,去體會和他所教我們的佛法,是否為真正的真理。佛陀並不教我們盲目的禮拜佛像或背誦經文。他認為一切儀式是愚癡、詼諧和不合理的。他否認天神乃萬物創造者的學說,也否認那個時代的印度人所迷信和崇拜的眾天神。佛陀曾如此說:「知識、技能和才幹有助於成功和利益,並且是正確美好的吉祥之兆,而無關於宇宙行星之移動。」一個人一旦真正懂得佛法,了解佛法,他必能從中獲得有利於己的啟示和感應,遠勝那些專憑占星術而做種種愚事的人。佛陀反對迷信,因為它是使智慧閉塞的愚癡,能使人是非不辨和事理不明。舉個例子來說,有些人認為某些河的河水是神聖的,能洗掉世人的罪惡,像那印度的恒河,每年都有很多的興都教徒在河內洗澡,因為他們認為那恒河的水是神聖的。如果那所謂聖河的水真的那麼神聖,能夠把一個人的身心洗得純淨毫無污染,那麼那些在聖河裡生存的龜、蟹、魚、蝦,該早就被聖河的水,洗掉它們的罪惡了罷?它們真的只憑聖河的水,就能擺脫一切的污染和痛苦嗎?如果,人能夠以供物或祭品、拜佛和念經,消除本身所有的煩惱和痛苦,那麼世間將無痛苦的人了!因為任何人都能供奉祭品,任何人都能學會拜佛念經。但是,無論供奉多少的祭品、拜幾百千次的佛、念幾千萬遍的經文,痛苦還是照舊存在,問題還是解決不了。因此很明顯的,那些迷信的人,所採取的解除煩惱的方法根本無效,消除不了煩惱,擺脫不了痛苦的糾纏。
    許多僧人因想揚名得利,便順世人所好,創出了複雜的儀式,改變了佛教的真面目,而愚癡的人,卻被那些複雜和繁瑣的儀式迷住了,以為那才是真正的佛教。很多僧人利用宣揚佛教為藉口,而建設寺廟、設辦大道場,以及主持繁瑣莊嚴的宗教儀式,給佛教裝上了虛假的興盛外表,可是自己卻暗地裡從中獲利,積聚了很大的財富。僧伽是由人做的,有怎麼樣的人就會有怎麼樣的僧伽。本來落髮出家的人,應該是清心寡欲的,可是目前的佛教僧團,卻有好多缺乏誠心誠意的人落髮為僧,置身於寺內而心思卻還迷戀俗家,又特地花一段時間,學會了誦經供法、主持儀式,為人辦一些法事,接受一些施品錢財,而心也越變越貪婪,養成營私肥己的惡習,或是爭權奪利,心地比一些俗人更低劣和卑鄙。如果一個人出家為僧是出於自私的動機,那麼,他將是一位品質低劣,而又自私自利的僧人,毫無益於社會,因為他缺乏崇高的理想,只想採取狡猾和奸詐的手段,無恥的詐騙世人,暗地裡積聚錢財。有些僧人以看相算命為「職業」,專騙取無知和愚蠢者的金錢,並特意引導那些人,深陷於迷信和占卜這一類的玩意兒,違犯了佛教之宗旨。
    佛陀是一位提倡正見,即正確知見的導師。他反對迷信,使人認清世間萬有之實相,認清整個世界或宇宙不偏不斜之真面目。他揭發萬象本來如此的現實意義,為迷失的人指示正途,引導他們歸正,不必依賴迷信或外來的力量,只憑自己的正確心意去明白宇宙之真相,自己努力變化改革,以跨入醒悟及解脫的正軌,而得涅槃之樂。因此,人如想獲得那出世解脫的涅槃之樂,先必須認清萬物存在的事實真相和本質,也就是洞察諸法實相,看透人生的無常、無我、苦和空性,進而革除種種的執著,使自己的道德人格和素質更加健全。一些不懂得佛理的人,往往以為佛陀所說的無常、無我、苦和空性是消極的思想,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清楚佛理的意義,而誤解了佛家思想。
    世上有好多人,根本不了解佛教的宗旨和修行法,以致於敬畏的頂禮膜拜一些跟佛教毫無關係的神像和種種聖物。正派的佛教並不提倡儀式或咒術,也沒有「念制」咒水和驅鬼逐怪那一類玩意。佛教並非一種充滿了神奇或神秘性的宗教,但是有很多人卻喜歡把佛教神秘化,把佛陀當作「有求必應」的那些神看待,絲毫不懂得作為一位佛教徒,應該如何實行佛陀的教理。佛法是依道理和洞察能力為基本原則,它不需求幻想或假設,它很合乎理性的主張,人是應該依照自己所擁有的智慧或洞察的啟示而行事,不可輕信人言。如果有人來對我們說某一些事,我們不應該毫無疑問的相信他,應該聽了之後,再考慮他所說的話是虛是實。考慮了之後,如果深覺得那話有理,可先暫時接受,再尋找辦法證明他的話是否屬實。佛陀要我們很清醒的活著,有理智地行事。然而有很多人是感情重於理智,喜歡神秘性和感應性,把自己的信仰神秘化了!但這種神秘性、神通性或種種的神蹟,最終還是經不起科學和理性理論之考驗,終被頭腦清醒的理性者,歸為荒謬之信仰。
    但一些教徒為了維護或傳播自己的信仰,毫無理智地抗擊,並以激烈的言辭煽動別的信徒,使他們也成為宗教的極端份子;又有一些政治家意圖政治上的利益,借用宗教的名稱,無恥的煽動百姓們,以求達到自己的目的。極端份子對宗教的狂熱,是一種缺乏理智的熱心,那狂熱能像野火一般,熱烈的燃燒和蔓延於群眾之間,致使他們瘋狂似的失去了理智,做出一些虧理和殘酷的事。如此的信仰方式,對世界的和平有何用處呢?為了宗教而互相殘殺,那麼,信仰宗教者把宗教的教理拋到那兒去了呢?
    佛教當然也有其屬於神話的一部,因為教徒往往為了顯示佛陀的完美和偉大,而為佛陀的生活史增加了不少的神話。但是佛陀本身卻是理智上的冷靜和清醒之象徵。他所宣說的佛法與極端脫離,不偏向左邊或右方,只往中間的正直之光明大道而進展。就因為佛教富有理智性質,所以佛教徒不搞宗教戰爭,就是受到別人的攻擊和侵略,也不和侵犯者打戰對抗,由此可見,佛教是提倡理智、智慧以及和平的一種宗教。就因為佛教是那麼的反對暴力,所以當外來的勢力,開始侵犯佛教盛行的印度時,佛教也跟隨統治者的敗退,而終於完全的退出了印度。
    宗教是含有很多方面的一種信仰學說。從一個角度看去,我們可能覺得它原來有某一個固定的形相;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去,卻又覺得它有另一種不同的形相。很多人從錯誤的角度探視宗教,甚至佛教也不例外,經常被人誤解了。人各以各的眼光探視佛教,而各有各的思想見解。通常,我們自然而然會對自己的意見和想法,存有某一個程度的信心,如探究佛教的結論,剛好合乎或不異於我們自己的看法或想法,那麼那些結論對我們來說,即相等於真理。就因如此,某一個人所相信的真理,並不一定也是別人所相信的真理。一個人往往憑自己對「真理」所持有的意見,而否定一切超過自己的智力、學問和理解力所能了解的理論,但那理論卻又恰好是名符其實的真理。雖然表面上,他可能跟隨和順從別人所認為是真理的思想和概念,可是他本身知道那並不是他所覺到的真理。不過,人對真理的看法,可能經過時間的流轉和智力、學問以及理解力的隨日增進,而有所改變和發展,直到後來,他終於能通達人生的根本真理,明白了生命的真諦。
    世上任何一種的宗教經典,大都免不了被後代的學者或教徒們增加自己的觀念,而弄出了許多形式的經典,佛教的三藏經典也不例外。佛滅後的信徒或學者們,為三藏經典增添當時所盛行的觀念和神秘色彩,如不是為了加強信徒們的信仰心,那麼就是出於對宗教的極度熱心。最令感到遺憾的是,很多人誤把自己民族的風俗習慣和儀式典禮當作佛教。許多信徒喜愛在佛像前,供上盤盤的甜品佳果,為奉獻佛陀「聖靈」之意,其實這種行為或作法,根本不合於佛教的基本教義。但是,卻有很多人固執的認為,那樣敬拜及在佛像前敬獻甜品佳果,是正確的修行表現,並且還如此這般的教導別的信徒們,要他們嚴格的遵守一些繁瑣的儀式。如今此一類的儀式及禮節越變越多,也越繁雜,而純真的佛理及其宗旨完全被掩蔽了!舉一個例子來說,在泰國有一種盛行的風俗,那就是年齡一到二十歲以上的男子,大多數都必須落髮出家,在寺裡度過一段時期的出家生活。在出家的一、兩天前,親人和朋友除了被請來參觀出家典禮以外,還被主人邀請一起大吃大喝,甚至吃喝到醉倒而不醒人事。大家大吃大喝,吵吵鬧鬧,那位新出家的男子,可能只在寺裡住了沒幾天,當了為時極短的出家人而盡快還俗。還俗的他,可能比以前更討厭寺廟裡的僧團生活,因為在他出家的那段日子,他根本學不到什麼佛法,只懂得念誦一些連他本身都不明白其意義的經文。在佛陀的時代,人們並沒有為出家這種事,而大吃大喝及狂歡爛醉。當時的人如想出家,只需請求父母的允許即可。一到允許便捨棄了家皈依佛陀,成為一位僧伽。有些人出了家,再也沒有回家探訪家人,不過,那是很少有的事情。
    在泰國,很多繁雜混亂的儀式和典禮,被認為是佛教的一部份。在一些佛教徒的傳統觀念中,認為所有的儀式典禮,或念經和拜佛,就是佛教或佛法的修行。世人愚癡,根本沒想到有些儀式和典禮,是多麼的無意義及浪費金錢,甚至還連累了別人,但是無知的教徒們,就是這樣的在無意義的追逐中,欺騙了自己,迷失了方向。人心複雜,本來很單純的事,往往被人弄到繁瑣和復雜。因此佛教也被複雜化了!這變質了的'新'佛教,已經被擴展到幾乎可以說是到達了'國際性'的程度,而佛法—那曾經是最卓越和至上的教理,已被那些毫無崇高意義的儀式和典禮,過度裝飾而被弄到糢糊不清,甚至還被很多的佛教徒誤解了,這豈不是非常的可惜?又有許多不誠實的出家人,把佛教「商業化」了!他們絞盡腦汁,盡量想法子以各種形式賺取身外物。有些僧人以興建寺廟、佛像或佛塔為藉口,從在家人所捐贈的錢中,暗地裡竊取一筆可觀的數目歸為己有,根本沒有以佛陀成道後的生活方式為榜樣。
    佛陀並不重視物質上的享受,但他很賢明的知道,人是應該調和生活上的種種基本需要,例如吃和睡這兩件事,是要辦到恰好適當,因為飲食和睡眠的調和,是維持生命的基本條件。佛陀不貪吃,也不貪睡。他不偏愛國王的供養,也不因須吃三個月的馬麥而有所抱怨,無論是在樹下住宿或是臥於塚間,他皆能安然入眠。佛陀更不私存錢財或迷戀名利。他不以神通惑眾,不提倡迷信,只以冷靜的理智分析他的理論,而使人信服。
    佛陀在世的時代,大多數的比丘都勤於修行,僧質還是很高。佛滅後僧品變雜,僧質也隨著時間的流轉及歷史的演變有所變化。目前一些佛教國家的僧質,有逐漸降低的傾向。雖然一些得道高僧,盡量挽救和提高僧人素質,但還不能達到令人滿意的程度。有些僧人把佛教當為一門學問,只顧研究教理而不實踐法道;又有一些僧人,只注重禪定之修行而忽略了教理;甚至,還有一些僧人對禪定不感興趣,對教理也懶得去研究,只想在僧團中討個好吃懶做,自由自在的生活。僧伽之腐敗會影響整個佛教的發展,因為世人把僧伽看做佛教的維護者或領導人,如僧伽缺乏良好的素質,毫無出家人之心地與作風,世人必對僧眾感到失望而失去了信心,甚至感到無比的嫌惡,緊接著,是對佛教也失去了興趣。
    佛陀在世時,眾比丘在雨季的第四個月縫製迦絺那衣(KATHINA)。如縫好了只得一件袈裟,那麼眾比丘們會集合商量,把那縫好了的袈裟,贈送給一位他們認為品格、德行和素質極高的比丘,或是送給一位剛好缺乏袈裟的比丘,而那比丘並不一定是擁有最高輩份的僧伽。佛陀的原意是要使所有的比丘,能避免產生自高自大的態度。在縫製袈裟的那一日,眾比丘們不論輩份之高低,都必須同心合力地幫助剪布、縫布,以及煮沸某種樹的主幹,取用那汁液為染布的顏料。大家都會忙於工作,因為縫製袈裟的整個過程,是必須靠合作力才能完成的一項工作,這也是佛陀所期望的團結之表現。當時,縫製袈裟是僧伽們的事,跟在家人沒有任何關係。但是,現在的僧人用不著自己縫製袈裟了,守夏后,一些善男信女會把迦絺那衣送到寺裡來。目前泰國人布施迦絺那衣,已和當初有些離譜了。在舉行布施迦絺那衣的那一天,有大吃大喝的場面,而整個儀式和典禮的重點,不在於那袈裟,而是在於那些善男信女們捐贈給寺院的那一筆款項。
    佛教不正常的發展趨向,可比喻為一種毒瘤。此毒瘤正在成長、擴展和蔓延,致使佛教難於步入康莊大道,它以好幾百樣式的形態顯相,多的幾乎不能一一指出。它是一種極危險和有害的滋長,因為,它能漸漸地覆蓋和隱蔽佛法高尚和奧妙之特質,把整個正確的佛教損形毀相了!其結果之一,是思想的分裂,見解不一致,進而促使很多大的或微不足道的宗派產生。有一種支派,甚至借用印度教所崇拜的配偶女神濕婆,公然及過份的提倡性慾,以性慾為解脫痛苦之妙方。
    我們必須能清醒的辨別和認清,什麼才是真正的佛教?千萬不可愚蠢的執著或迷昧空洞的外表,而忽略了那充實的內在;不要迷昧繁瑣莊嚴的儀式或典禮,致使眼裡失去了佛教真正的目標。佛家的修行,是以身三善業(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和口四善業(不兩告、不妄語、不惡口、不綺語)為淨化本身行為的基礎,緊接著是心意的淨化,由此淨化,我們將能循序地通達洞察能力和正見。不要順從別人之意,而把虛假之歪見當為佛理,勿忘了佛陀本身,尚不要人迷信他的話或教理,他要人應用自己的思想和理性,從實際的生活經驗中,考慮、反省和檢討他所說的理論或宣揚的佛法,是否為正確的真理。
    佛滅後,佛教的毒瘤一直不斷的四處擴張蔓延,直到這個時代,那毒瘤已到達相當大的腫脹狀況。一些信仰其他宗教的人,乘機排斥佛教的毒瘤,並指出及認為那可恥的瘤,是真正的佛教。這是多麼的不合理和不公平!因為一些佛教徒對佛教的曲解,和表現錯誤的崇拜或修行行為,只不過是佛教中難看的贅肉,對佛教有興趣的人,無論是為了普渡眾生,或是為本身的益處,應該認辨佛教之毒瘤而捨之,只吸取純粹的佛法精髓,不可大意的接受一些毫無意義的顏色花樣,而讓佛教染上了它根本不需要的色彩。
    不過,真正的佛教是有其多方面的特性,此特性亦是一個很可能被誤解的事實。如從道德哲理這方面看去,佛教就是一種只關於道德的宗教,如教理提到功德與惡業、善好及邪惡,還有誠實、感恩、和諧等的德行。三藏經典亦充滿了有關道德之教導,很多初學佛者,因從此角度來研究,而被佛法吸引和薰陶。
    另外比較深奧的一面,是佛教被視為真理的一面──一種深藏在外表下,而常人不易發覺到的真理。若能覺察到此真理,可促使人以智慧洞察和體會到大地萬物之「空」性,明白「諸法無我」和「諸行無常」之含義,並能領悟到痛苦之本質和完全消除痛苦的必要,最終激起尋找滅苦之方的嘗試。
    把佛教當為宗教看待,會令人覺得佛教是一種以戒、定、慧為基礎的修行體系。修行者如能掌握此三無漏學,直到圓滿的地步,他將獲得煩惱之解脫,不再沉淪於苦海。
 佛教還被視為一種心理學。這觀點早已被提出於三藏經的第三章。現代心理學的學者們,承認佛教心理學是一門含有極大興趣和驚奇性質之學問來源,它比現代的心理學,更加詳細和深奧。在現代的社會和經濟體制下,人的生活變成單調又緊張,雖然很多人拼命追求娛樂,但是還不能夠消除內心的空虛和徬徨。佛洛伊德是一位舉世聞名的心理分析學家,但是他對人類的潛意識、性本能、自我本能及自我毀滅的驅力之分析,並不能滅絕人類的心理或精神疾病,雖然他所提出的學說,即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對心理學的影響是空前的。佛洛伊德並不能為人類的痛苦對症下藥,可是,佛陀卻清楚地指出人類痛苦的問題所在,並指明解決之道就是「入正道」,而正道之終點是涅槃之樂。身體上的疾病是醫學能治療的,但心理上的病症,卻必須依靠正確而又適當的真理才能消除。因此,佛陀提倡培養有價值的心理素質,例如自我控製或約束,以及反省或自我分析與檢討。
 佛教的另一方面相等於哲學。哲學理論可以從合理的邏輯證據中領悟,卻不能以形態來表現或試驗。它與科學相反,科學是一門以肉眼和實體的試驗及證明,或甚至以直觀(INTUTION)的「內眼」觀察而產生的知識。高深奧妙的佛理,例如「空論」,的確是那還未通達真理的人,應該深入試探的哲理,而科學是領悟了真理的人(例如阿羅漢),所可研究的一門學問。佛教的多方面教義,特別是那四聖諦,是帶有科學性質的,因為它們都經得起種種的考驗、觀照和證明。對佛學有興趣的須記住,佛教的緣起說,在科學上是有其立足之地的。佛教不似一般學說,聽了好似意義嚴謹,實際上是含混不清的理論。佛陀不教人沉迷於幻想,而要人腳踏實地面對現實。因此佛教哲理是清晰、實際而又合理性的現實主義。
    又有一些人把佛教看為一種文化。其實,宗教本來就是整個文化的一部份。它觸及了人類心靈最深之感情。我們從一個民族信仰宗教的態度,多多少少可以看出他們的文化水準。任何一位對文化極重視的人,會發現到佛教性質的文化,在很多方面和別種文化有共同點,甚至比別的文化還要高妙得多,這是因為佛教特別注重智慧的培養和發展。一個缺乏智慧的宗教,或智慧性質不很高的宗教,是不能昇華其信仰者的文化水準的。
    在這些不同方面的佛教性質之中,只有一方面,是真正的佛教徒所應該注重的,那就是把佛教當作宗教的那一方面。把佛教歸為一種宗教信仰,比把它當作普通的道德教理還要實用得多;也比把佛教當作深奧卻不實際的真理還要合理些;並勝於把佛教當作一門充滿了抽象性質的哲學──一種能促使人樂意推測及爭論的目標,但卻無助於消除慾望的哲理;當然,也比只把它當作文化的一部份,還有用處得多。宗教一旦缺乏實際性的用處,那就等於學問上的玄說妙談而已,如想從中獲得解脫煩惱之法,那將會是徒然的嘗試,只得個空花水月。
    最低限度,每一個人都應該把佛教歸為一門藝術,一種生活的藝術。換句話說,佛教,也可以說是人類生存所該有的技巧和能力,因為這種特殊的生存技能,有助於生活上不可少的調和。一個真正懂得生活藝術的人,會過著一種可作為模範和值得讚美的生活方式。他能夠隨緣順性地生活著,得意之時並不忘修行,失意之際也不沮喪,因為單憑佛法的觀點,他知道,一切本來如此。
    如何才能過著佛法美化的藝術性質之生活呢?答案之關鍵在於戒、定、慧的修行。首先培養道德的淨化,遵守戒律,由戒再生定。定就是定學,即正念或正定。正定的修行是一種精神集中訓練,一心專注,意淨心定,那麼心就可齊備的負起任務。從這淨化及正定的心,甚多的智慧和清晰的洞察力,必定顯示和擴充,致使修行者能透視諸法實相,不為世間萬有所迷惑,也不再受到任何痛苦的束縛。我們花了太多的錢,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在追求生活上的「藝術」和生活上的享受。其實,佛法美化的生活藝術,是用不著花費那麼多的金錢,生命的真諦和佛法美化的一切,均可在我們周圍的環境中發現到。
    西方人對以佛法作為生活藝術發生極大的興趣,談論這一方面也比其他方面來得多。很明顯的,西方人被佛教的合理性質所吸引,因為佛教是那麼的民主、公平、獨立自主,及酷愛和平,並且又富有慈悲。如果一個人能通達佛教的精髓,並能以它為生活上的指南,那麼,他將會體驗到一種精神上的喜悅,又能消除情緒之底落和迷幻,還能驅散一切畏懼的心理感覺,例如:害怕徹底捨棄心理的慾望,將會使生活太平淡、枯躁無味和厭煩,或者害怕完全的解脫及消除慾望,將令人感到消極,而對生活的一切都提不起勁來。事實上,一個依著佛家的生活藝術來組織自己生活的人,就是置身於萬物之上的勝者。他不陷身為物質之奴,精神上他又能獨力自主,不受那從眼、耳、鼻、舌、身和心任何一方所涉入的事物控製或束縛。由此可見,人之能取勝萬事萬物,的確是人生最大樂事。
    一個對佛法已有偏愛的人,會因受到佛法的薰陶,而從中得到無窮的調劑和樂趣。佛法可算是一種不可缺乏的調劑品,雖然一個身心還被慾望控制的人,的確會一直追求眼、耳、鼻、舌和身種種方面的滋養,並會四處追尋這些官感上的享受,依照自己本性所好而選擇能滿足慾望的事物,但是,深潛在他心中的另一份本性,並不需求那種滋養。那是他心內的一種屬於自由或純潔性質的成份,它渴求精神上的滋養所能激發的快樂和欣喜,那是始於德行之純淨所促成的喜悅,也是完全開悟的人所擁有的滿足感之來源。那開悟者內心的寧靜,已達到那種慾望所不能侵擾的地步,因為他已洞見諸法實相,對一切事物都毫無祈求。他用不著整天東奔西跑,為滿足自己的慾望而忙碌—好似佛陀比喻為「夜裡冒煙,日間火燒」的人一樣坐立不安,日日夜夜的忙碌著。
    這「夜裡冒煙」,是指那些在夜間難入眠的人,因受煩惱的苦纏而睡不著覺。一個煩惱的人,整夜把手放在額上,一直計劃該這麼做,那麼辦,計劃著如何賺錢,如何迅速地成為富翁,或是如何才能獲得那些自己所嚮往的種種事物。他就是那樣的計劃著、絞盡腦汁的想著,一直想到那腦袋「冒了煙」,而心還是不能安頓下來,他只有整晚在床上躺著,一直到天明。清早起身後,他會順從那整晚薰陶著自己,但卻被暫時抑制的'煙'之欲意而東奔西跑。這匆忙和緊張的勞碌,佛稱之為「日間之火」,是心境還未涉入寧靜狀態的象徵,也是心境缺乏精神之滋養。這種情況,是一種所謂「渴望」之染著,所引發出來的病理上之飢渴症狀。整整的一個夜晚,「病者」抑制那煙和熱氣,一旦到了黎明,那煙和熱氣即變成火,在他心內整日的焚燒著,使他日夜不安。如果,一個人在他整整的一生中,都必須抑制那熱煙和烈火的話,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呢?從一出世到最後一次的呼吸為止,他一直忍受著終生的痛苦和折磨,只因為他缺乏那能替他熄煙滅火的佛家智慧。這種病態,要以佛陀的教法對症下藥,才能醫治得好。
    不同根性的人,對佛法的領悟和體會是有差別的,但那隻是枝末上微不足道的差別而已,佛法的本質並無改變。同樣的教理,佛陀常以不同的表達方法教化不同的人,這使他的教法充滿了靈活的性質,及多姿多采的風格。眾生皆有不同的根性,而佛陀從不刻板地應眾生的根性,教導、指引及說服和度引愚癡的眾生。佛陀從在鹿野苑對憍陳如等五比丘初轉法輪,直到最後,在拘尸那拉向須跋陀羅作最後一次的宣說為止,從三十五歲直到八十歲,說了整整四十五年的佛法。
    佛在世說法的時代,還未有系統性的教理整理。佛滅後,才有弟子因恐異說邪見滲入佛法,而聚集眾比丘,舉行結集,由阿難和優波離分別述佛所說,如經眾比丘公認與佛所說的無異,即錄於貝葉,成為正式的佛教典籍。
    我們可以從經典和書籍,獲取很多關於佛教的知識,但是若要領悟到佛教之精髓,學佛者須從日常生活的現像生滅中,去發現及體會'真理性質',還必須懂得引用佛法,來處理生活上的種種問題。理論是需要實際行動來證明的,而實際行動卻以理論為根據。學佛者如能兩者合一,佛教的實用性,就不難被覺察了!


                            ── 比丘 喇達納儺陀  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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