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 阿賴耶識
── 行者 果燦 ──
佛教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由因緣和合而生起的,緣起緣滅,生滅無常,此生故彼生,此滅彼亦滅。從物質界至精神界,萬法都是如此。除了已解脫生死和自主生死的阿羅漢和佛菩薩外,一切凡夫眾生都輪迴於六道之間,在死生之中浮沉。而牽引我們往返六道的,是自身不停變易的「業識」。就是原始佛教認為的眼、耳、鼻、舌、身、意「六識」中的第六識「意識」(Mano vijnāna)。而北傳佛教,特別是唯識法相宗等,把此第六意識的功用更加詳細的分出成為第七識「末那識」(Manas vijnāna),和第八識「阿賴耶識」(Alaya vijnāna)。
「阿賴耶識」又名Ādāna「阿陀那識」,譯意為「執持識」,是「心識」名,執持之義。此「識」執取維持善惡之業因,以及有情之身體使不破壞。《解深密經》說:「阿陀那識甚微細,一切種子如瀑流,我於凡愚不開演,恐彼分別執為我。」
第六識能對前五識所接觸的外界,起判斷和識別作用,故亦稱為「了別境識」。所謂第七識又稱做「意」,是心靈深處的思維活動,有思量之義,故「末那」亦稱為「思量識」。為免與「第六識」的「意識」名稱相混淆,故直音譯Manas為「末那」。「阿賴耶識」梵文的意思是「藏」,故亦稱為「藏識」。前七識所薰習的一切善惡業之種子,均含藏於此「識」中。因能顯現一切的境界,故亦稱「顯識」,因能含藏生長萬有的種子,故亦稱為「種子識」,是有漏無漏一切有為法的根本。此「識」能變現萬有,唯識學認為萬有皆緣起於「阿賴耶識」,故稱為「阿賴耶緣起」。
聖嚴師父說:「第八識是一切業種業因的倉庫,這個倉庫的總管是第七識,搬進搬出是第六識,製造作業是前五識。」(正信的佛教P46-以下引號內皆聖嚴師父語)也可以說,第七識管思維,第六識管指揮。這倉庫的貨物是不斷的藏進搬出,搬出藏進的。師父說:「藏進去的是行為影響心裡而印入心田,稱為業因或種子,搬出來的是心促成行為而感受行為,稱為業果或現行。」從過去世到現今到未來世的因果迴還,「都不出於這一種子而現行與現行而種子的律則,因此而構成了生命的連貫與生死的相續。」搬入的業因和搬出的業果,是剎那不息地變易的,凡人一個念頭,就可以促使業因業果的變動。「業因」和「業果」,就好比流水一樣川流不息,正因為如此,所以就可以利用某種方法去改變和截斷此一「流水」的連續性,這便是佛教行者修持的功夫,佛教稱為「解脫道」。
因為江河的水流,必有個源頭,流水才能川流不息,如果有辦法截斷水源(斷了無明煩惱),江河就再沒有水可流(沒有了造作之業),江河也就不再成為江河(沒有業的種子可藏,「業識」也就不復存在),這整個過程在佛教稱為「轉識成智」,也就是轉煩惱的「識」成清淨的「智慧」了。師父說:「開悟者與佛陀和眾生一樣,依然具有並且使用第六識。他們記憶、推理、思考、學習,唯一的區別在於:澈悟的人不執著於自我,擺脫了貪、瞋、癡、慢、疑,沒有自我中心,他們的分別意識已經由煩惱轉變成智慧。」(禪的智慧P74)凡夫以「業識」輪迴六道,悟了空性,也就是證悟了諸法實相,轉識成智,就可脫離三界,不再輪迴生死了。「不過,第八識被否定之後,並非等於沒有,乃是非空非有的智體的顯照,而不是無明煩惱的纏繞不清。」(正信的佛教P48)沒有了第八識,前七識也不復存在,那便可以解脫生死,超凡入聖了。到了那種境界,已脫離三界,已非凡夫所能明暸的境界了。
除了「未那識」和「阿賴耶識」之外,舊譯家還有「第九識」之說。《金剛三昧經》說:「諸佛如來,常以一覺而轉諸識,入菴摩羅。」又說:「如彼心地,八識海澄,九識流淨。」〈輔行三〉說:「菴摩羅九識,名清淨識。」以上所指「菴摩羅」(Amala),就是「菴摩羅識」,又稱「阿摩羅識」、阿末羅識、清淨識、無垢識、真如識等,也就是所謂「第九識」。〈金光明經玄義〉說:「菴摩羅識,是第九不動識,若分別之,即是佛識,阿梨耶識,即是第八無沒識,猶有隨眠煩惱與無明合,別而分之,是菩薩識,阿陀那識,是第七分別識,訶惡生死,欣羡涅槃,別而分之,是二乘識。」但新譯家認為那是阿賴耶識果上之名,不別立第九識。唐.玄奘法師認為第九識是第八識的異名,說第八識有染淨之分,染分有為有漏,名「阿賴耶識」,淨分無為無漏,名「菴摩羅識」。故唯識論也稱「無垢識」是阿賴耶識的異名,而不別立第九識。這不僅是舊新譯家之別,也是「法性」、「法相」兩宗之別。
前面提到,「業識」有三個主要的功能:一,分別、思維、判斷;二,記憶、執著;三,業中最強的和為主的,能牽引「業識」流轉往生。此牽引力稱為「業力」,故「業識」是從宿世到此世,再延繼到來世的生命的主體。第一和第二功能組成了人的思想和知識,包括人的性格和聰明才智能力;第三功能實現了因果法則,包括人的富貴壽考等等。僅有色、受、想、行而無識蘊,是「唯物論」;僅有色、識而無受、想、行,是一個「植物人」。色身是由四大假合而成,說「假」,因為一切物質生、住、異、滅皆無常。受、想、行、識只是由妄念而產生的假相,因為妄念本無,故說「假有」。人生是因為累世的業識和今生的各種緣份成熟而結合,產生了五蘊具全的人,但人是不會永恆不變的,出生的剎那起就不斷成長和變化,生、老、病、死,幾拾年後,一切又歸於無。所以五蘊假合的人是無常的,我這個「人」不會恒常不變,「業識」雖在,後生的「我」已不完全是前生的「我」。「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的現象佛教稱為「空」,所以說「五蘊皆空」。
而「六識」(Sadvijnāna) 的「識」,是心的異名,是心對於境所起的了別功能,故也稱為「心識」。原始佛教所指的眼、耳、鼻、舌、身、意「六識」,其中第六識被稱為「意識」(Mano vijnāna)。「六識」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生理器官),對色、聲、香、味、觸、法「六塵」(身外的)而產生的見、聞、嗅、味、覺、思的了別作用。分別稱為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第六識「意識」,作用是認識、分別、判斷和記憶。
「眼、耳、鼻、舌、身」前五識必須與外境的接觸,通過第六識的分析、區別,才能產生作用。經過分別而記憶,印入心田,那就是「意識」。前五識沒有與第六識相結合,不能有任何功能;但第六識不一定需要通過前五識的運作,卻能有單獨運作的能力,例如在夢中、精神分裂時、在禪定中等,稱為「獨頭意識」。在以上三種情況下,前五識基本上不起作用,在精神分裂時,雖然前「五識」會有某些影響作用,但非主導,起主導的是其「意識」,以現代的說法是思想或精神,例如「幻聽幻覺」,主要是「意識」的主導,並非外緣,並不是真有聲音或感觸。第六識的分別和記憶作用是不停變動的,除非解脫生死,出離三界,否則,業力的種子會由此一世帶到下一世,一世再一世,永不間斷。(教觀音法門P68)
師父說:「佛陀原先講五蘊時,並沒有細分第六識、第七識、第八識。唯識宗則根據五蘊加以發揮,把業報識的觀念細分,因而談第六識、第七識、第八識。」(禪的智慧P70)師父又說:「『識』,或說六識,或說八識。在原始阿含經中只有六識,部派末期的《俱舍論》,乃至初期大乘的般若經典,都仍是如此。《入楞伽經》〈第八剎那品〉,到《顯揚聖教論》卷一,《成唯識論》卷七等,才開始講八識;又在《解深密經》卷一〈心意識相品〉及《攝大乘論》本卷上等,則提出相當於第八識的『阿陀那識』,所以八識之說是大乘佛教發展出來的。識的作用……成為流轉到下一生果報的種子。六識中的前五識,只有分別作用,無執著作用,亦即無我愛執。第六識則有深淺之別,淺者是與前五識俱起的了別作用。深者是指執著作用,即我愛我恨我取我捨等之我愛執。依此我愛執而產生業力,即成為未來果報體之因。……五蘊中的識蘊,有認識、了別作用,其實是包含全部的六識,所以也隱然含有業力主體和果報之因的意義在內,這個觀念,後來發展成藏識,即第八阿賴耶識。」(漢藏同異P51)
講到這裡,你應該已經知道:「五蘊」中的「識蘊」,在原始佛法時期,相同於眼、耳、鼻、舌、身、意六識中的「意識」(Mano-vijnana),但到了大乘佛教興起,就更細緻的將第六識的「意識」,分解成為第七識「末那識」(Manas-vijnana),以及第八識「阿賴耶識」(Alaya-vijnana)。他們之間,只是有新舊深淺之別,其實講的是相同的概念,是從不同的角度看「業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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